CAFAM讲座 | 库哈斯在央美讲了什么?
雷姆·库哈斯(Rem Koolhaas)作为中央美术学院视觉艺术高精尖创新中心首席专家、中央美术学院建筑学院学术系列讲座的首场主讲人,9月7日为公众带来了关于其最新的思考与实践关注的演讲。
讲者简介
Rem Koolhaas ,Courtesy of OMA
( Photography by Fred Ernst 2)
库哈斯是世界著名建筑师、建筑理论家、城市规划师;OMA与AMO的创始合伙人、主持建筑师;哈佛大学设计研究生院教授。库哈斯过往的研究深入城市性的各个领域,近年,其研究转而聚焦于乡村,并为2019年秋天将于纽约古根海姆美术馆举办的“乡村:世界的未来”展览做准备。
在库哈斯演讲之前,中央美术学院院长范迪安为库哈斯颁发中央美术学院视觉艺术高精尖创新中心首席专家聘书。
演讲内容
演讲当中Koolhaas列举了一些AMO & OMA 出版的书籍,其中着重分享了《建筑的元素(Elements of architecture)》一书,最初是在4年前威尼斯双年展展出。他认为很多最后影响建筑的元素都是不可见的,但却是最重要的。譬如中国古建的结构展览,这些结构复杂相扣,很多建筑基本的元素几千年未变。
在演讲环节Koolhaas重点进行了事务所案例分享:
CCTV项目
CCTV项目成功但引起了很多争议,不止在中国,在欧洲也受到很多质疑。但他认为建筑应当珍惜当下的很多新的机会,去寻求各种不同的可能性。譬如这里的结构表现。很多中国的结构工程师对我们的设计方案提出了质疑,所以我们必须非常谨慎,研究结构的节点和在加热下的反应。从建成后的照片可以看出它是成功的,非常适应它所在的场所,跟周围的建筑融合的非常好。
叙利亚规划项目
这个是在叙利亚的一个规划项目。这是个非常有意思的城市,充满废墟。新城与旧城分离。在我们提供的几个方案中,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它的形式感很好。我们调查了叙利亚的农业,和整个环境得到了设计。
卡塔尔国立博物馆项目
这是最近落成的在卡塔尔的一个项目。这是个非常有意思的国家,它的独特之处在于整个国家都非常现代化,也面临着移民问题,但体育运动、文化、宗教、艺术、媒体等所有领域都是区分开来的。这就意味着没有什么是最重要的,但又都很重要。
这座教育中心远离卡塔尔首都的市中心,从一个楼看向另一个楼,图书馆在这个位置。阅读是个打发时间很有趣的事。我们的概念是提起四角,并将屋顶折叠覆盖围合,形成复杂的入口空间,而且人们都会马上进入内部空间,这种"紧迫感"是这个文化环境下需求的。屋顶是镜面,像是有第二个建筑空间。在这里你们看到的空间是下沉空间,用于放置古典文学。这个帘子后面是礼堂空间。
台北艺术中心项目
台北艺术中心的设计理念是将三个剧院相插在一起,即是三个独立的空间,又围合成一个大的剧院建筑。这个建筑不仅包括人文关怀,更注重高新科技,和富有审美的技术要求。剖面的流线,人们自由穿梭,可以在不同的角度观赏剧院演出。这些是现场照片和施工过程中的一张照片,当时难以想象这个项目可以竣工运转。
莫斯科博物馆项目
这是一个在俄罗斯莫斯科的博物馆项目,它位于Gorky Park旁边。俄罗斯对我来说,同中国一样,有关键性意义,1967年我成为建筑师以后就去俄罗斯做项目研究。这是一个从写作到建筑设计师的转变。这个方案的内部空间设计从无产阶级的思考方式出发,作为建筑师不需要考虑营销(marketing),所以这个空间用作餐厅。我们设计了双层聚碳酸酯的幕墙以保证采光,然后里面有原来的砖墙残垣。我们重新使用了内部较为宽敞的空间可以举办各种活动。
Prada基金会项目
这是2015年在米兰的Prada基金会的项目。由旧工厂改造一个艺术空间,3个元素的使用,把旧有的元素与新的元素结合并产生强烈对比。在这里,我们新发明了一个材料称之为泡沫(foam),是一种非常通透的铝合金模板。而挂置的马赛克图画成为最贵的一环。里面的空间主要用于当代艺术展览。在一楼的古希腊雕塑展厅,我们放置了小的进阶来放置不同的雕塑作品,让参观不再单调可一。这个楼用的浮金表皮,其实比石膏更便宜。而在美学上并不是跟古典主义或现代主义相符,但是感觉却非常现代性。
Prada基金会总部
这是最新的一个综合体项目,是个非常有意思的建筑,有一些楼层是标准的矩形,有一些是转角,有些层高低有些较高,要6-8米,所以每一层都很独特,没有重复,从正面看是挑梁从后面你可以看到结构支撑。这是白天和晚上的景象。谢谢大家!
互动问答
问:我是一名电影导演,北京第一家艺术电影院"小庄电影馆"的负责人,得到了您和姚冬梅老师的帮忙,由衷感谢。想问您艺术电影和人文建设的关系?如果策一个艺术电影展,您会选择什么样的主题,选择什么作品,为什么?
Koolhaas:我从14-30岁就争取每月看3部电影,所以也看了不少电影,像是安东尼奥尼等导演的六十年代欧洲现代主义的电影,和后来中国、印度、日本的电影对我影响也很大。任何可以影响文化的电影,拥有社会人文关怀的影片都比带有批判性的更重要。
问:我是北京的一个年轻建筑师。我非常关注国际建筑竞赛。墨尔本南岸的建筑设计竞赛项目,您的设计败给了UN Studio,您近几年的项目外观和您的理念似乎并不吻合,好像您建筑设计的质量近年来有所下滑,您能分享一下是为什么?
Koolhaas:非常直白的问题,我也直白回答。我认为这是由于近几年我自己亲自参与的方案比以前少了。但今天晚上放的方案都是我本人亲自参与的,我并不认为它们的设计质量在下滑。你的问题我无法简短地回答。
讲座现场Stephan Petermann(左一)与Rem Koolhaas(右一)的探讨
问:我读过您为威尼斯双年展的发言,新媒体的飞快发展改变了人们的感官认知,您认为当下的感知跟过去的变化?
Koolhaas:这是个很好的问题。我不想装作了解它的影响。九十年代早期,建筑不仅为人们服务,更是随着新科技的发展而进步。我认为最主要的改变,是它影响了人们的收入和支出,这在将来可能不常见。
问:虚拟现实对人们感知空间的影响?
Koolhaas:虚拟现实可能会在35-40年里影响人们生活的每一个细节,让人们可以感知遥远的东西,但对建筑来说,只是给人们带来强烈感知,更像是建筑的附加感受而非本质改变。
问:我认为《癫狂的纽约(Delirious New York)》是您最有影响力的作品,您在写作上也倾注了不少精力。请问理论上和实践上的时间分配?如果平衡?
Koolhaas:《癫狂的纽约》确实占据了我很多时间,但它是我很多对建筑的思考的集大成者,它确定了我设计发展的方向。我认为写作是对吸引我设计的所有时刻的一个总结,譬如建筑应该如何回应这些思考,以及保持建筑的相关性。
问:我读过您的文章《中国特色》,中国与别的国家都不同,您怎么看待在北京的项目和北京现在的发展?
Koolhaas:我认为中国特色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独特,在阿拉伯世界或东欧,都有很多社会变革在进行。如果你看东德,跟北京很多改变是相似的。你认为,中国特色包括速度、市场化经济、高速现代化,文化发展等,德国也都在面临,所有的国家都在发展,都要思考建筑在新的环境下要怎么发展。
论坛主题:普通乡村
乡村问题是Koolhaas及其事务所近年来关注的主要议题,此次普通乡村(Generic Village)论坛的旨在探索中国乡村发展的现状和未来,而Koolhaas与央美的合作对于中国未来乡建发展有着重要意义。
Koolhaas最早1995年来访中国便一直觉得这里十分有趣,从原来的远观,到亲自过来感受,一路上结识了很多国内的朋友,还有很多合作,了解到中国建筑的现状和未来,感到非常荣幸。他认为,中国的现状非常复杂,除了实践,没有更有效地了解社会整体的方式。中国城市的发展飞速,很多预定的条件都在改变,整个社会的变革也日新月异。而乡村同样如此,中国是关注乡村问题最主要的国家之一。
王明贤《从空间生产到广普乡村再到复杂乡村》
王明贤,中国当代著名建筑批评家、中国艺术研究院建筑艺术研究所副所长
乡村是非常重要的课题,但这个课题以往多从单体建筑的角度去研究,没有全球性视野。Koolhaas近年来将广普城市的研究转向广普乡村,而广普乡村的一个重要性就是其现实主义对抗理想主义的特征:城市不再为中心,不再有特性,而乡村则提供了另一种特性的可能。城市中的建筑设计如果放置在乡村会是何等景象?比如把Koolhaas设计的CCTV放到乡村去?
从五、六十年代革命时代的乡村发展到改革开放时期的乡村,再到今天现代化进程的乡村,三个时代重叠在一起,造成了中国乡村特有的复杂性和矛盾性,诚然,这也是中国乡村最有意思的地方。
艺术永远走在社会发展的最前端,但在中国乡村已有众多艺术形式的渗入,这现象很奇怪。
渠岩《标靶时代的乡村世界:空间·现代性·艺术实践》
渠岩,知名艺术家、央视纪录片《一个人的村庄》主角
中国的南北方差异在于北方是朝贡文化,而南方是家族、宗族文化,两者分别形成了活力和机制完全不同的两种社会形式。
"农村"和"乡村"的区别在于时代特性。当下的一切乡村建设都要以村民为主体,而每一个乡村的意义都不同。中国乡村的重要性在于它是中华文明的起源,中国文化传统的根。
今天的城市是法理社会,而乡村还是由传统约束的一个系统。当下乡建的主流语汇"发展"和"保护",看似矛盾,因现代化语系中,乡村是落后的,但是乡村是文化的根源,如果取缔和淘汰,这些文化根源就消失了。所以究其根本,保护存在于发展内部,或者是反发展的存在,因此保护还是现代化逻辑下的保护。
艺术介入乡村的几种类型和策略:参与、日常生活、调配和协商;以及艺术家的角色、立场和介入手段。乡建不仅是建筑单体问题,乡村应有自己的逻辑,发展也需要各种角色的合作和参与。乡村分为2个形态价值体系,一为显性(建筑),二为隐性(礼俗、鬼神、宗教和信仰,即村民的精神价值体系),因此在形象上是老宅与易居并存,像是许村的案例中,一半农村一半乡村。精神体系的坍塌导致许多老宅和宗祠的破坏,譬如青田村所见。而乡村真正发展,比得保护其隐性的价值体系才可持续。
周榕《第三维组织——非城·非乡·非设计》
周榕,著名建筑和城市学者、评论家、央美城市创新研究院副院长、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教授
城乡二元认知结构下逐渐形成的城乡二元乌托邦--代表未来的现代乌托邦VS.保管传统的乡愁乌托邦。在乌托邦化、体系性的时空虚构中,对于现实的责任被隐性地推卸了:城市不关注现实,而关注虚构的未来;乡村不关注现实,而关注虚构的过去。在对未来和过去的二元、两分化虚构中,"现实"或"当下",从未找到文化上合法的存身之地。"当下"的隐身,使得我们无论对于城市建设还是乡村建设的想象力都被压缩在一个很狭窄的范式化区间之内,因为最能提供无限活力、无穷灵感、无尽想象的"现实"源泉被无形阻隔了。当代中国建筑师在乡建领域的想象力和创造力,远远赶不上同样活跃在广大农村的快手、拼多多、以及趣头条之类互联网产品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因为后者是深深植根于中国乡村现实土壤的。
被"设计"所主宰的乡建模式,是乌托邦范式所强推的隐性城市化。只有采用基于"当下"的、既不同于基于未来的现代城市、也不同于基于过去的传统乡村的"第三维组织"方式,才能比较彻底地破除"城"、"乡"、"设计"这三重的概念禁锢,让乡建的想象力、生动性和适应力进入更为辽阔的创造空间。
汪民安《如何定义乡村》
汪民安,文学博士、首都师范大学教授、博导
《乡土中国》中提到,土地决定了乡村的一切,中国乡村一定是封闭的,中国古代的传统乡村法律薄弱、礼仪至上,形成差序格局:即乡村的人都以个体为中心,与其他人形成差异性区分关系。中国是熟人社会,跟欧洲的陌生人社会不同,这是文化模式,文化就是生活方式,差序格局决定了乡村特殊的文明模式。
20世纪现代化进程分为3个阶段,而在当下,费孝通的中国乡村模式已经被摧毁了。什么是一般意义上的普通乡村?在70年代的乡村:小时候乡下没有电灯,晚上出门入厕都是恐怖如入鬼域的经历。我对怀念乡愁之人存疑,因为自己发奋努力只为摆脱乡村,90年代中期到北京工作,随后迁居北京30多年。古时候,城市和乡村的区别是护城河和城墙为边界的,而自己十多年前曾居望京,放眼望去都是标准乡村的田野景象,却仍觉自己居住城市之中。看过王久良的纪录片《垃圾围城》,才知垃圾带是当今城市和乡村最大的空间区分。
李翔宁《我们的乡村》
李翔宁,青年长江学者、著名策展人、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副院长
今年中国馆的主题为"我们的乡村(Building Future Countryside)",从居、业、文、旅、社、拓六个方面展示了中国乡村建设的多个案例和展望。
展览具有局限性,并不能足够地展示中国乡建所面临的种种。从类型上划分,中国有三种乡村,即深圳的城中村(法律、地权和经济的问题)、边远乡村(不是法律而是生存技术问题、基本生存设施的滞后)、还有剩下的村落(可自主性选择去留问题,带有文化因素)。虽是在全球性视野下看中国乡村,但也要关注中国乡村的特色,其多样性和复杂性,是一个集合体。
嘉宾短评
Koolhaas:我从来没在乡村设计过方案,只从一两年前才开始做关于乡村的思考,所以不会对乡村建筑给予评价,只是觉得设计师们都非常勇敢。正确的态度是,应当把乡村放到整个社会现代化进程当中,把乡村想象是现代化发展的一环。
Stephan:乡村的发展应看重多样化,同中求异。我们应思考更大潮流下的现代化在乡村的体现为何,我们建筑师在这个进程中可以做的事。中国的乡村有太多事可以去做了,中国跟荷兰不一样,荷兰在60年代也有一个大规模发展乡村的事,而现在没有了,中国却现在机会很多。
Koolhaas:中国政府官方支持乡村振兴。艺术家、建筑师和政府都应合作起来。
李翔宁:提问koolhaas什么是普通城市和普通乡村?
Stephan:我们只对5-8个乡村做了调研,并不可以广泛了解普遍的乡村现状。但是我们希望从个例综合中寻求到一个普遍适用乡村调研和发展的方法。
Koolhaas:这是为了回应很多人说"城市都是一个样子的",所谓"普通"是为了寻求一个有趣的语法,以参透乡村应当如何现代化。我们应该以更多种角度去看乡村的发展问题。
汪民安:我都是第一次看到这些建筑案例,我也不懂建筑。我认为乡村最根本的问题根本不在建筑,而在于人。很多乡村空心化,没有基本的日常生活。所以我对所有那些建筑设计无感。
周榕:回应汪民安的质疑,不是有了建筑就解决问题,乡村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没有人",人的流失、老龄化与妇孺化造成了中国乡村的凋敝。由于土地制度的严格限制,造成现在中国的城乡人口流动是从乡到城的单向性流动,应该允许城乡土地流转,允许城市人流向乡村,鼓励城市与乡村的充分"混血",乡村需要人类学意义上的"新物种"而非仅仅依靠传统意义上的农村人口来支撑乡村的可持续发展。
姜珺:近年来,城市化率在提高但是提升速度变缓,这个问题在4月份乌镇会议也提到过,某种程度上开始出现逆城市化发展趋势。
渠岩:的确,乡村是开放的流动的,不是捆绑的乡村。它要被当作是灵魂家园,就算很多人出村到城里打工也会想回来,因为他想有落叶归根之感。乡村治理的手段很难有效,因为体量小、产业量低,还是很难作为吸引人们回到家乡的引力。乡村现在是病入膏肓的百年问题,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解决的。而且我们要思考:村民要什么,乡愁是谁的?是知识分子的乡愁还是村里人自己的乡愁?村里人只有"城愁",只有把家乡当作精神家园人们才肯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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