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与过程丨诱人的原始林地:澳大利亚本土植物的故事
在《景观设计学》的五大主题栏目中,“探索与过程”栏目通常关注那些存在于传统景观设计学边界之上的、创造性的、基于景观的跨学科设计项目,而以其前沿性、开脑洞和思维过程,收获了一大批栏目粉儿。
探索与过程专栏编辑 / 陆小璇
香港大学建筑学系园境建筑学部助理教授
《诱人的原始林地》的作者Julie D. Nettleton是一位在悉尼生活、工作的植绘艺术家,她为读者讲述了悉尼北部曼利地区澳大利亚本土植物的故事。尽管在曼利度过了漫长的时光,直到2002年,当听说一个由科学家与当地居民组成的团队正在游说政府建立自然保护区时,内特尔顿才注意到北角的这片原始林地。在这片名为“东郊班克木属灌木林”的区域内,所有的一切都美得那样珍贵而脆弱。内特尔顿决心为保护区内的重要植物绘制一本图集。她所做的工作为人们打开了一个认识自然复杂规律的崭新窗口,激发了人们对这一议题及特定生活环境的认知及欣赏。
植绘艺术为促进生物多样性的探讨提供了一个独特且重要的机遇。为了表达艺术家的意图,植绘作品能够分离、混合、并置、强调和削弱一种植物的任何特征;能够表达某个特定物种或者独特亚种的特征,突出表现其非同寻常的美,同时记录科学的信息;也能够揭示植物、土壤和气候之间的联系。
我的作品专注于悉尼地区特有的澳大利亚本土植物,尤其是曼利北角保护区(North Head Sanctuary)的东郊班克木属灌木林(Eastern Suburbs Banksia Scrub)生态群落。它们述说着当地家园的模样,并传达对自然、地球的崇敬。
△ 飞鸭兰(Caleana major)© Julie D. Nettleton
虽然我生命中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在曼利度过的,但当时的我并没有发觉北角原始林地有任何独特之处—我对其特殊的意义一无所知,更将其所带来的一切视作理所当然。直到2002年,我了解到,一个由关注这一地区的科学家和当地居民组成的团体正在游说政府将此地列为保护区。他们历时多年的大量研究表明,北角作为一个生态群落有着独一无二的重要性,因为在那里至今仍能发现已极为稀有的植物群落。这些“游说者”还指出,东郊班克木属灌木林在悉尼盆地生物区的分布正在逐渐减少,已不及1788年以前的1%。而北角则是为数不多的、拥有仅存的几小块相对完整的东郊班克木属灌木林的保护区之一。稀有植物群落在悉尼盆地其他地方消失的主要原因包括为城市开发而进行的砍伐,栖息地破碎化,入侵性杂草、野生动物,以及污染。由于同样的威胁正在逼近北角,该团体明确了保护和维持尚存栖息地的目标,并确保为濒危植物群落建立一套恢复计划。经过6年的辛勤努力,那里已经成为由北角保护区基金会(North Head Sanctuary Foundation)监管的全国重点官方生态保护区。然而,随着大都市中心区城市开发和旅游压力的不断增加,威胁仍然时刻存在。
△ 美丽银桦(Grevillea speciosa )© Julie D. Nettleton
在北角保护区逐见雏形的同时,我也正向一名植绘艺术家转变。我对自然保育和保护的兴趣已持续多年,因此,当听到人们正在为建立北角保护区而努力,我便像磁铁一样被吸引并试图了解得更加深入。通过与专业的科学家和满腔热情的本地人交流,我逐渐认识到这个地方的珍贵。我了解到数千年来不断沉积的风积沙的古老成因;了解到由贫瘠的土壤和微气候养育的北角特有的本土植物及亚种;了解到多种多样的植物为大量的本土鸟类、昆虫和小型动物(比如本地袋鼬和长鼻袋狸)提供了隐蔽的栖息地;了解到正是它与世无争的存在形式成就了它的独特之美;更了解到这片景观很有可能在我的有生之年永远消失。
这些认知为我开启了审视家园的全新视角。随后,我领会到我自己的使命可能是……尽我所能地为更多重要的保护区植物绘制一本图集。一方面,这本图集将是对这片地区的颂赞;另一方面,它也可能成为对这里的缅怀—因为这个生态群落的未来岌岌可危。
△ 树龄100年的禾木胶 © Julie D. Nettleton
无论何时,无论晴雨,每当我穿过这片原始林地,灵感都如火花般迸发。这满目的风景和沁人心脾的芬芳,都散发着原始而古老的味道。这是一片安谧的、宁静的、荫翳的所在,是我从未体验过的风景。你虽不会在第一眼就为它的美丽所沉醉,但若经细心观察和体会,便能领略到那微妙的韵味。种类丰富的纤小难察的植株覆于地表,不计其数的精致柔弱的野花时常藏于其他植物的冠层之下—这便是我的心之所向。植株繁复错综的细节,无一不展示着其玲珑细腻之美。
我欣喜于能够发现并描画下植物美好的细节。一幅画作的绘制通常长达数月,此间我必须保持全身心的投入,仿佛与植物合二为一。由于创作时间漫长,有时我必须要配合花期或播种期安排绘画时间。我尽可能进行实体绘画,但也时常面临挑战,比如诸多植物属于受保护植物,我并不总能获得其枝条或样本,亦难从市场上买到。在这些情况下,我常常会借助现场摄影、色彩分析以及实地作画等方法。而当我想要画下一棵树的全貌时,这些方法也同样适用。
△ 禾木胶和棕袋鼩 © Julie D. Nettleton
植绘艺术必须精确展现植物的科学细节,否则它就会沦为一般的花卉绘画。在必要的情况下,我会尽可能地在图中加入昆虫和其他动物。这些小生灵除了能够显示出画作的比例外,更能够有力展现复杂的生态系统和动植物依存关系的过程。例如,禾木胶(Xanthorrhoea resinosa)浓密的树冠为本地的飞蛾和昆虫提供遮荫之所和食物,继而又为一种名为棕袋鼩(Antechinus stuartii)的本地袋鼬提供食物和栖息。在花期时,法兰绒花(Actinotus helianthi)总是与各种各样的小昆虫相互依存,并为其提供遮蔽和捕食之所。
△ 法兰绒花、小法兰绒花(A c t i n o t u s minor )和狩蛛属蜘蛛(Diaea)© Julie D. Nettleton
东郊班克木属灌木林中植物种的独特特征数不胜数,这里仅提几个我画过的重要的种类:多毛阳光金合欢(Acacia terminalis subsp. terminalis)依赖蚂蚁传播它那坚硬的种子——这通常发生在火烧之后;裂缘兰属植物有着复杂且不同寻常的授粉过程——这个过程被称作“拟交配”——几乎完全依赖于当地的青条花蜂来完成;帚枝异蕊草(Thysanotus virgata)是一种纤小的陆生草本植物,与更为常见的异蕊草(Thysanotus tuberosus)极为相像——除了一个小细节,即帚枝异蕊草的头状花序成对出现。这仅是一个小细节,但它仍在生物多样性上发挥着有趣而迷人的作用。
△ 多毛阳光金合欢和黑蚂蚁 © Julie D. Nettleton
△ 裂缘兰属植物(Caladenia orchids )和当地的青条花蜂(Amegilla cingulata)© Julie D. Nettleton
△ 帚枝异蕊草和当地的青条花蜂 © Julie D. Nettleton
我在绘画过程中偶遇的“灾难”反映了植物所忍受的生存风险。这种风险包括对植物生产周期产生影响的极端季节性条件,入侵的昆虫、野兔以及其他害虫和害兽,此外还包括人类故意的破坏行为、过度的徒步踩踏,以及导致完全性破坏的开荒和不适宜的火险规划。许多东郊班克木属灌木林的植物种类,比如禾木胶属植物(Xanthorrhoea)、班克木属植物(Banksia),以及金合欢属植物(Acacia)的播种、开花和生长均依赖火烧。同时,如果没有火烧,如薄子木属植物(Leptospermum)和白千层属植物(Melaleuca)之类的大型灌木丛将会占领整个地区,继而使生态多样性、种质及花蜜资源受到威胁,最终使整个植物群落走向衰败。然而,自然保护通常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临近城郊社区的林火往往会令居民对烟尘和火势的肆意蔓延感到担心。
△ 经火烧过的禾木胶属植物树干和花蜜班克木(Banksia aemula)© Julie D. Nettleton
在植绘创作中,我努力超越表面化的观察,试图将自己与所观察的植物对象融为一体。有时,我特意使所绘制的植物全貌超越图纸的范围,以创造一种画面向画幅之外扩张的感觉,表达出其中蕴含的能量。有时,我专注于植物的细部,像是透过放大镜一样来描画那些常被肉眼忽视的精妙特征。有时,我会选择一个不同寻常的视角,这些并非日常所见的图景,但在精心构置下却呈现出别样的美感。我希望我创作的植绘作品能够令观者动容,呈现对广袤而复杂的自然秩序不同寻常的一瞥,激发大众对这些精妙植物及其所营造、组成的生境的探究和欣赏。
△ 禾木胶开花的花穗和欧洲蜜蜂(Apis mellifera)© Julie D. Nettleton
△ 斯蒂菲木(Styphelia triflora)© Julie D. Nettleton
在成为植绘艺术家之前,我曾是名室内设计师。我在设计方面所接受的训练和经验、对色彩和图案的感知,以及对人与空间关系的理解,都或多或少影响了我的绘画。或许,这种表达方式的背后也暗藏着“任何生命体都需要一个叫做‘家园’的庇护所”这样的理想主义。
法国哲学家Albert Camus曾写道:“创作中的艺术家将自己融于设计对象所处的氛围中,既无法与美相割舍,亦无法与社会相脱离。这就是为什么真正的艺术家从不轻视任何东西:他们的责任与其说是论断,倒不如说是去了解。”
是什么令我的作品独一无二?我相信正是那些灿若繁星的植物!
△ 欧石南班克木(Banksia ericifolia )© Julie D. Nettleton
原文出处:
朱莉·D·内特尔顿. (2016). 游人的原始林地. 景观设计学, 4(3), 111-119.
Source:
Nettleton, J. D. (2016). Bushland Beckoning. Landscape Architecture Frontiers, 4(3), 111-119.
编辑 / 田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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