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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志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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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90年代初,我父亲来北京看我,这是他近20年后再次从浙江的乡村来到北京。晚上畅谈一天参观后的感受。本以为北京这快速发展的20年给他带来惊喜,该赞美广场之大、建筑之雄伟、马路之宽畅、花坛之艳丽,可想不到他的第一句话就让我大吃一惊:“这马路边、小区里和公园的地也太浪费了,这么多的空地怎么都种上花花草草的呢,要是都种上庄稼那得能养活多少人啊。”他哪里知道,他的朴实观点要是在大街上表达,那会招来多少鄙视与嗤笑:农民,一个地道的农民。但我理解,且有同感。时间再倒退回20多年前的60~70年代,那是我记事的时候,我印象最深刻的事是父亲经常被“贫管会”(贫下中农管理委员会)拉到村里的大会堂去挨批斗,我被作为“孝子贤孙”在台下陪斗。批斗的理由是父亲开荒种地,在乱坟堆里种大蒜,在路边种大豆之类。还偷偷在凌晨把鸡放到刚收割完的稻田里吃收割时掉下的谷粒。于是辛辛苦苦种的大蒜和作物被连根拔起,鸡被打死,就像今天销毁盗版光碟和缴获毒品一样。批斗他的干部质问为什么要这么做,父亲的回答是“我看到那撂荒的土地很心疼,看到掉下的谷粒很觉可惜。”现在听起这故事来很觉荒唐,但在当时叫“割资本主义尾巴”,是政治思想斗争。

时过境迁,在农村,土地的节约、集约与丰产被当作先进与美德来倡导和鼓励。可我的父辈们哪里知道,在城里,他们的“土”资本主义在当代却遇到了“城市”资本主义的鄙视与质问,甚至惩罚和批斗。被迫安置到小区楼里的“城市化”的农民们在小区开荒种菜,却遭到类似当年父亲的遭遇,只不过没有了体罚和大会的批斗,但鄙视的声讨仍然刺耳。结果当然是拔掉庄稼,以“美化”的名义,种上草坪和奇花异卉。于是,丰产的庄稼被娇艳的奇花异卉所取代,满街跑动的是变型的哈巴狗,水池里养的是驼背的金鱼……更可悲的是,即便是以生产为正道的广大乡村,随着城市化的推进,在“建设新农村”的口号下,让朴野“高雅化”的运动正在轰轰烈烈地进行着,以非生产的无用装饰代替丰产的田园景观。苏州园林的奇石、金水桥的汉白玉,还有彩叶绿篱大行其道。再过20年,或者更短的时间,我们就会发现,这同样是荒唐的。

在中国文化中,同样也在其他文化中,以非生产性为高贵、以非生产性为美的文化源远流长。原因之一是生产性是自然之道、是普通与寻常之道、也是千万年的自然演化与人类进化赋予生命与人类的生存与繁荣之道。而少数统治大众的贵族与士大夫为维护其优越地位,必须通过其与众不同的生理与文化特征来彰显其特殊性,于是,畸形(有别于普通的健康形态)和“非生产性”(有别于普通的丰产功能)便成为他们所追求的特质。原始社会的“羊大为美”的价值观,在两千年的中国封建文化中早已被颠覆,并流毒至今。于是从人体开始,一直到城市与景观的设计,“非生产性”与畸形便成为定义美与高贵的最重要的标准之一。从中国妇女的裹脚文化,到当代模特们为求瘦弱而患厌食症并且死亡的时尚文化;从玛雅贵族的头颅畸形手术,到北京、上海和迪拜城市中盛行的奇形建筑之风尚。我看见以非生产与畸形为高贵和美丽的传统不但没有因为时代的进步而停止,甚至被发扬光大,而这种少数人的传统俨然成为城市化大众的追求,其代价便是地球生命系统的大破坏。

因此,回归景观或土地的生产性就是回归生存与健康的艺术,就是回归自然之道,就是回归寻常之道。这需要一种新美学与新的价值标准,需要颠覆既有的价值体系和审美观。如此,城市才会可持续,土地才会有新生。奥巴马夫妇在白宫毁掉花园草坪种菜便是对新价值观的追求。

于是,我憧憬未来城市的途径:未来的城市是新桃源城市,或新田园城市。确切地讲是低碳或零碳的城市,是生产性的城市,更是节约型的绿色城市。雨水不再通过市政管道排出,而是被留到城市的鱼塘中或补充地下水;街道上的绿地里长满庄稼和果树,不再是只开花不结果的园林花木;稻谷和高粱在社区和学校的绿地中生长、成熟,在成熟的季节里,鸟兽和人类共同在那里收获并欢庆丰收;建筑是由会光合作用的表皮构成,屋顶是养鱼池,不但保温节能,而且生产食物;城市地下室是巨大的蘑菇工厂,繁育最富营养和健康的蘑菇。

当代一些巨型建筑和城市空间及大马路将被改造成新田园景观,在供人们凭吊20世纪荒诞建筑和城市景观的同时,为新田园城市提供绝好的生产和游憩场所:比如CCTV大楼是一个立体农、牧、渔业的复合系统,大裤衩的洞里会安装几个风力发电机,利用其风动效应;国家大剧院则利用其无比的温室效应,被改造成巨型热带、亚热带温室,生产各种瓜果,地下室种蘑菇;鸟巢是国家菜市场,其巨大的钢构可以用来悬挂各种容器,形成空中菜园;天安门广场可以改造为向日葵田野,在生产油料的同时,让全国人民有机会体验朵朵葵花向太阳的意境;交通工具是高速干线,连接一个个紧凑型的步行社区,那里只需要随处可拾的自行车来解决交通。当今大量的停车场可以用来种小麦和菜园,或挖成收集雨水的鱼塘。

这种新桃源城市是生态文明的标志,不是乌托邦,而是生存的艺术。

俞孔坚

2010年2月28正月元宵于燕园

篇首语
专题文章:生产性景观
24 连贯式生产性城市景观(CPUL):关键基础设施的设计 — 卡特林·波尔,安德烈·维翁
31 从丰产的景观到丰产景观的基础设施—中国农业景观的再发现与再表现 — 翟俊
38 风能的本质 — 弗罗德·伯克·尼尔森
48 巴塞罗那特雷斯突仑斯公园的生产性景观设计战略规划 — 安娜·莫亚·佩利特罗,艾玛拉·图尔其尔马兹,齐丹·坎贝·图尔其尔马兹,乔苏埃·达·西尔瓦·伊莉莎里奥
58 皇田·乡园·学苑—生产性景观的多元文化语境 — 沈实现
62 生产性景观在城市公共空间中的应用 — 林国雄
67 沈阳建筑大学稻田景观使用后评价 — 贾会敏
网络论坛
70 生产性景观访谈
设计实践
80 “大鲁尔”城市文脉中的农业景观美学 — 保罗·伯基
84 海上农场 — 横贯工作室

90 丹麦奥弗高庄园风电场 — 伯克·尼尔森建筑事务所
92 萨姆斯—百分百再生能源岛 — 伯克·尼尔森建筑事务所
96 艺术之田:芝加哥北格兰特公园设计 — 俞孔坚,路宾
108 重生—狎角公园 — McGregor Coxall事务所
114 城市生物多样性的“爆炸”—百老汇684号屋顶花园 — 巴尔莫里联合事务所
120 纽约长岛屋顶绿肺 — 巴尔莫里联合事务所
124 低碳之家—北京褐石阳台花园设计 — 俞孔坚,宋本明,李宏丽
126 第五元素·LOSCAR:长沙市潇湘风光带“渔人码头” — 深圳市赛瑞景观工程设计有限公司
130 书评
景观研究
131 绿色基础设施规划—通过线性和大规模景观项目整合联通性以及多种功能 — 伊恩·梅尔
当代景观评论
144 当代景观评论之俞孔坚—吴欣访谈 — 吴欣
简 讯
生产性景观访谈

根据史学家的资料,中国古典园林起源于房前屋后的果木蔬圃。园、囿这些文字由象形文字演化而来,外围的方框表示一定的边界或墙垣,方框内则表示栽培植物或蓄养动物。而在西方,景观设计师也主要来源农场主、牧场主。可以说,生产是景观的最早的功能。在中国,五、六十年代也曾出现过“园林结合生产”的运动。而在当今快速的城市化之下,大量的农田被蚕食,残存在城市中的农业也一度被认为是阻碍城市发展的隐患。当景观的生产性功能再一次被强调,为了避免重蹈历史的错误,我们应该以怎样的态度来看待生产性景观呢?


这一期的论坛我们邀请了CP UL概念的提出者卡特林·波尔,被誉为“世界生态建筑之父”的保罗·索莱里,经历过中国“园林结合生产”的老一辈专家程绪珂、苏雪痕,生产性植物景观的研究者蔡建国以及生产性景观的使用者张福昌,一同来畅谈这一话题。


除了专家的观念以外,我们也展开了一次针对生产性景观认知的调查,景观设计师与公众之间出现的差异也值得我们仔细反思。[详细]

从丰产的景观到丰产景观的基础设施—中国农业景观的再发现与再表现

中国多样的丰产农业景观正在吸引越来越多游人的目光。然而对中国景观设计师来说怎样才能在这些丰产景观极具视觉冲击力的表象和由此而诱发兴奋与冲动之外,进行更深层次的思考,挖掘丰产背后不可或缺的基础设施,并使之成为我们今后设计的源泉,这才是我们需要解答的问题。于是我们需要再发现,但是传统的表现手法已然无法跟上探索发现的步伐,因此我们需要有一套全新的再现与诠释的表现手法,我们称之为再表现或拼图(Mapping)。[详细]

“大鲁尔”城市文脉中的农业景观美学

位于旧“鲁尔区”城市文脉中的农业景观现今正利用其美学价值创造出“大都市鲁尔”的新形象,这是一个非比寻常的设计理念。这片引人瞩目的景观在过去几个世纪中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从原始的自然景观到人口稀少的农业乡村景观— 在不久后的工业化采矿过程中,被残酷地开采着。


现今,该地区仍保留着这种独一无二的景观:重新种植的植物改善着保留下来的空地;堆积如山的货物、工业林地、高耸的大烟囱及城市。在景观中人们始终能感受到地上和地下 的各种元素,它们无处不在。[详细]

“大鲁尔”城市文脉中的农业景观美学
低碳之家—北京褐石阳台花园设计

在重污染、高密度的城市社区中,一个传统的低性能、高耗能的普通住宅将景观作为一种策略整合技术,利用住宅五层的闲置的阳台,以生态的语言展现了低碳花园的生活魅力。


为了实现这种目标,在两个部分进行了改动和建造。一个部分是将五层公寓南向的两个阳台转变为两个花园:一个是为厨房提供食物的生产性蔬菜园,一个是为卧室准备的芬芳花园。这两个花园上空都增加了一个玻璃屋顶,屏蔽了冬季的严寒与春季的风沙,从而创造了一个相对舒适的小气候,使花园的建造成为可能。在花园中央设置一个水池,用以储存屋顶[详细]

低碳之家—北京褐石阳台花园设计
重生—狎角公园

位于悉尼港狎角的原加德士公司场地已作为公共公园正式开放,它具有极大的积极反馈意义。这座面积2.5hm2,人们期待已久的狎角公园为多年来的社区活动、咨询、场地恢复、设计、施工及修建画上了圆满的句号。然而,狎角公园真正的成功,在于通过社区活动战胜了开发商,将其作为悉尼港中极有价值的地区为悉尼人民完好地保留了下来。


该场地最初是一块砂岩荒地或林地,属于讲塔鲁尔语的欧拉部落土地的一部分。该狎角地的名字源于其在殖民地早期的用途—它作为砂岩场为归来的船舶提供压舱石。狎角是政府拨给威廉姆·巴尔曼(William Balmain)550hm2土地中的一部分。1864年,托马斯·帕金斯(Thomas Perkins)在该地构建了名为“Menevia”极其辉煌的海滨别墅,但它于19世纪晚期没落了。德克萨斯石油公司于1928年买下了该地区,拆毁了沿海别墅,修建了大型石油存储设施,用大型的储油罐和油库占据了这一地区。而经济中心从该市的转出使得加德士公司在20世纪后半叶从该地区撤出。此地区被规划为居住区,在当州政府要求获得该土地所有权时,公众通过受政治法案保护的社区活动在2002年将其变为了社区公园,重归公众所有。同时宣称将会使其成为一座公共狎角地公园。 [详细]

重生—狎角公园
 
 

主办单位:北京大学景观设计学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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