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不大的城市 整个都是世界遗产

　　澳门从文化遗产及保护延续的角度来看，无疑是世界意义的经典。几百年中，见证了中西文化的风云变迁，但却像一个宝葫芦一样收藏了有形无形的文明形态与文化走向，这一点正好让我们这些还在世界行走的人感到了无比惊叹，原来这个不算大的地方完整地记载了人类昨天、今天的故事。当人类其他地方或以战争、自然、文明的方式变成了一个一个遗址或废墟，又不停地在废墟上翻新的时候，我们却以心平气和的方式像看纪录片一样，在这块东西方文明进出之地看到有关历史的层层叠叠的记忆。

　　作为一个城市而成为世界遗产，而不是某一点或者是城市的某一角，这就是说整个澳门都是世界遗产。它所承载的记忆远不止是过去的时间和过去的区域而属于我们今天的人类，它包含了过去、当代，并指向未来。这块土地上的气息、生态、人物连着这份世界遗产。其中某一条街道，某一块石头、砖头、木头都从这份世界遗产的版图中活脱出来，继续着这个久远的故事。之所以有这样一份世界遗产留给我们，制造景观和被景观制造的人都成为一个无法分开的整体。 

　　保护也是一种创造，延续是我们无法选择的考验。当我们每天醒来时，周而复始的运动就在我们意志之外遵循它的规律进行。也许有一种更大的无形之力在关照着生命的运行，而生命本身内部也是一个小宇宙，当我们内心超载了，外部就会失去平衡，就会出现某种断裂。失衡与破坏，这一切常常是发生以后才清醒过来的，其代价不可逆转，不能恢复。古人早已把天地人的平衡之道告诉我们，但我们总是事后才知道。 

　　澳门和其他地方一样每天都有新的故事发生，但新的景观与建筑并没有压迫旧的景观，它们没有在这个舞台上，以新代旧地去争夺，而是共存共生。这就如同一张画，如何将不同的形态、色彩构成一体，和谐相处。一张画考验的是一个艺术家的能力，而一个城市则拷问着所有人的品格和能力。澳门走到今天，除了设计者、市民，还有政府的控制，因为我们都对这个家园有所敬畏，在城市的背后应该还存在一个人的目光没有到达的地方，包括地脉、气脉和人脉，矛盾永远伴随着我们，城市也与时俱进。创造与保护，传统与现代，今天与未来，每一天依旧在考验着我们，我们是否还有能力，我们怎么对待这份属于人类的遗产。

　　许许多多的记忆在我们成长的路上被隔断了，我们已经难以触摸那一个历史长河的悠然与波涛。在中国的内地，毁坏历史的种种悲剧发生在城市与乡村，关于这个城市以及我们乡村的过去，我们只能口说给后人了。是急速变化的时代还是躁动不安的心把记忆抽走，难道我们可以一夜之间集体地离开我们的背景，离开我们的土地，离开我们的岁月吗？ 

　　隔岸来到澳门，我们是否又恢复了记忆。本土妈阁庙、关帝与普济观音，与各种西来的教堂，风格异样的形态并置。让我们真正站在东西文明的平台，品味不同之妙，除了各种古典风格在建筑遗存的表达之外，实际上这种对比一直延续到了现在，它是活的继续与存在，比如从16世纪欧洲古典建筑的教堂——老椤佐教堂所具有的巴洛克风格，到上世纪30年代红街市德国理性主义建筑，直到回归前的后现代主义建筑澳门艺术博物馆，让我们在一个不宽的海湾纬度中感同身受了一个400多年的建筑史，以及这个活的历史迎面而来的人文气息。今天的红街市一楼是人来人往的菜场，二楼是宁静致远的鸟市，物质生态的熏染没有改变建筑进化与文明推演，反而使建筑获得了异样的再造与生命，大三巴博物馆与居民街巷、历史博物馆与炮台残墙、海事博物馆渔鱼相望，这一切不是电影蒙太奇制造而是我们肌肤体味，心灵相握。同样，葡京与金沙的共存也让我们惊叹和谐相处魅力无限，不同的文化立场自由意志的共享，沉醉，合唱。这个酿了几百年的老酒刚刚打开，我们要让它变成千年甚至永远。 

　　1557年前，白鸽巢石洞中一个诗人贾梅士的声音至今还在回响。几千年前端午的桨还在划动，一个城市的空间并没有全部装在博物馆里，博物馆的墙可以容纳历史的一个切面。假如汉字是我们拥有的无限荣耀，我们今天还拥有我们的城市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