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震一周年重走震区路 来自灾区的感官片段
车队匆匆穿过整洁的绵阳城,已经看不到去年大地震的痕迹
网络、电视、广播……所有的媒体似乎在5.12后瞬间集体爆发,无数镜头和文字记录下了那场灾难爆发后,千千万万人们的爱心和关怀。
记忆可以被尘封,但却难以忘却!一年过去了,灾区的人们怎么样了?过得好吗?大渝网记者随行本次爱心行走活动,希望能通过对个体细节的记录,管中窥豹的方式,还原灾难后的城市及群众目前的生活状况,引起更多网友的关注。
绵阳!
重庆之外的500公里,就是绵阳。这座以“绵山南面之城”之意而命名的城市,就在5月刚显的头两天,气温就已经达到了30摄氏度。
从渝遂高速进入绵阳城区的第一路口,远望就能见到一片连着一片新修的高楼,在入城的第一座环形双层立交旁,即是一面即将开盘的某高层小区房的巨幅广告,“一见倾情,再见倾城”。
“七级防震”的新开楼盘还是让老赵望而生畏
剑门关!
一、老赵已经64岁,在剑阁县里唯一的一家星级酒店里做着打扫客房、整理花草的工作。每个月他能拿到600元左右的工资,在他每日工作的酒店下面,就是他曾经一辈子都在耕作和收获的良田。现在,这一片已经成为了剑阁县新县城的中心开发地段。
对于地震的记忆,他主要来自自己的亲身体会。这里离5.12地震四大爆发点的青川东河口还有一百多公里的距离。
“主要还是恐惧和觉得没有依靠!”
老赵在地震爆发的一刻准备去扶住一颗碗口粗的树,但瞬间树梢已经被甩到了地面。
“感觉就像是完全拿脚下的大地‘乱整’,地下好像还有‘叫唤’的声音。”
地面已经反射出灼热,但作为卫生城市的特点依旧鲜明。人行道旁的景观树耷拉着树叶,与许多挂着外地拍照的车辆截然不同,城区里川流不息的本地车辆大多光亮而爽洁。在广告店的门口,一位清洁工阿姨四处观望着路面清洁,缓步前行。几辆三轮车载着一群青年男女有次序的等待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一名男青年正快步追赶着时尚女友的背影。在他们身后的老建筑群墙上,已经看不到去年那场地震的裂痕。
而在城外郊区的圣水寺人来人往,湛蓝的天空上漂浮的是乳白而又轻盈的云彩,寺庙里冉冉升起的青烟渐渐消失在半空中。
车厢里,半天还回响着关于美食话题的广播节目里听众的笑声……
慵懒、阳光、舒适……时间似乎在这里更显偏爱,节奏匀缓。除了在绵阳北高速入口附近的那幅大红楷体:“任何困难都难不倒英雄的中国人民!”的标语横幅,还提醒着人们这里曾遭遇过那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外,一切与5.12的相关似乎已经无影无踪。
绵阳依旧!
老赵指着围在剑门关县城四周的山上依然清晰的沙石崩裂的纹路,至今还能清晰的回忆起当时的情形。
对于未来,老赵没有打算。大儿子已经快40了,家里有老人、有孙子,大大小小11口人,虽然每人9800元的占地补偿款让他有了一笔曾经从未奢想过的储蓄,但对面打着“七级防震”的新开楼盘还是让他望而生畏。
“那哪里是该我住的房呢?现在只能打打零工,不能坐吃现成的补偿款。”
在谈及地震的记忆,除了爆发过程的亲身体会。老赵记忆最深刻的就是“沾了点光”,在地震发生后的一段时间里,剑阁县的许多人每天都能领取到一斤米或者面,有时还会有几两香油。
随着来看地震遗址的人增多,剑门关酒店的服务员感觉比以前忙碌出了一大截
二、除了对面在建的高层小区内,还在忙碌的建筑工人,在尚未聚集人气的新城区里,最忙的可能就是剑门关酒店的服务员们。
在去年的地震灾难中,剑阁县远在地震重灾区外。除了因房屋倒塌而伤亡数人外,再无更大的人员伤亡。作为本地唯一的一座星级酒店,剑门关酒店长期接待的外地游客也大多为中转至阆中等地的旅行团。
而去年开建的东河口遗址,已经让以往每年五月才达到顶峰的旅行团体在今年提前到了四月份。
来自酒店服务员的回忆,仅在今年四月里,她们就接待了10余支成规模的旅行团。在这些队伍里,或20、30人一队,或多到近百人的队伍。用她们的话讲,“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她们比以前忙碌出了一大截。”
而就在不久前酒店组织的一次旅游活动中,尽管在酒店给予的固定费用内,员工们可以自由选择景点,但绝大多数人还是一致选择了东河口遗址。“尽管我们这里不是重灾区,但感觉就像自家受灾,自家亲人受灾一样,大家都想去看看。”
以前每次说起解说词,魏丽都会自己先哭得稀里哗啦的
青川东河口
一、“这幅照片就是东河口曾经的山清水秀的记忆”;“就是你们现在脚下的这块土地,掩埋着780余位东河口的村民”;“在那面挂着红旗的梨树旁就是东河口小学,那里有三个伟大的老师”……
站在那一块曾经山崩地裂、夺走数百村民生命的土地上,每天最少5次以上解说。去年刚毕业的魏丽(化名)已经在东河口遗址公园解说员的岗位上重复着每天同样的工作6个月。
首批来到遗址公园担当解说员的6个人,其余的都已经回到了抽调前的教师等岗位上。现任的五个解说员里,除了魏丽(化名),其余4人都是刚招聘进来的新人。
近一千次的重复解说,已经让东河口遗址公园门口的景点展板到祭奠台的所有一期景点都印进了脑海,她闭了眼也能背出来。
“最初是解说一次哭一次,内心很压抑!”
从解说台词生硬拗口到熟练的一蹴而就,从解说一次哭一次的脆弱,到一次又一次压抑住情绪,清晰的还原每一个场景的真实情况。除了领导强调要尽量少让参观的游客悲伤的外,更多的来自自己愈发坚强的心灵。
在祭奠台的入口处,魏丽(化名)用帽子扇了扇满是汗水的脸,和香火铺子里正在忙碌的,东河口幸存者何元通的儿子打了声招呼,转身就和另外一名解说员走向遗址公园的入口处。
等待她的将是新一轮的旅游团解说以及在一期工程结束后还在继续规划修建的,还原更多的、更宽阔的与那场地震相关的更多真实场景内容。
老岳说起未来,眼神中有些迷茫,未来似乎像他嘴里吐出的轻飘飘的烟雾
二、从东河口遗址公园沿路前进,20分钟颠簸的山路后,就是红光乡小井村。现在,已搬迁的村民数量超过了百分之十。而原本分散在四周群山中的村民也已经聚集在了小井村最开阔的一片平地上。
仅隔一山之外的东和村重建工作已经开始,而这里的村民们还没有看见任何重建的迹象。大大小小的搭建的简陋木屋里住着近百名村民。远远望去,这里更像是一个小集镇。
在遭遇的各类困难中,解决饮水艰难已是当务之急。在聚居区外原本抬头可见的清澈河流却不能作为水源,随着逐年升高的有毒有害物质,河水已成为“死水”。就在一年前的那场山崩地裂后,济南军区的工兵队伍在这里开凿的自来水,成为了现在村民们重要的用水来源。
作为土生土长的小井村人,因为给堂弟“贺新房”,老岳第一次去了“重庆”。在一路颠簸数小时到达成都后,坐火车数小时到万州,然后坐数小时大巴到开县,最后乘车两小时到达了开县的一个镇上堂兄的新房里。讲解的过程中,堂兄的仿佛是一个骄傲,而展现在他脸上更多的是一段美好旅程的述说。
相关资料显示,2006年,东河口就曾发生了8.28洪灾,历经两年重建。而就在两年后重建完成不久,就又爆发了地震灾难。
对于地震爆发的情形,老岳连说了两个,“那种情况怎么能说得出来呢?没法说。”而在言及救援时,他至今仍不能忘的是那群宁肯自己饿脱水而把食物留给村民的解放军们,以及那群和他们一起生活并给他们提供帮助的志愿者。说到这些,老岳有些眼睛红红的。
家里的二女儿已经从镇上的初中毕业,在老岳的“指点”下,羞涩的忙着搬椅子招呼外来的“客人”。她穿着的是一件已经洗的发白的T恤,以及一条膝盖上补了一个大洞的发白的牛仔裤。T恤上醒目的印着那句去年响彻神州的口号“地震无情,大爱无疆”。
现在,老岳一家等待的是政府重建的具体规定,按照政府“宣读”的文件,他能获得2.2万元的重建款,至于问到这笔钱何时能拿到手里,他看了看河对面的大山,仿佛像不能确定山外的山外是多远一样,没任何的把握。在他的记忆里,乡里的“领导”已经近一年没有看到过,而所有的未来似都乎远在他自己的掌控之外。
“为什么不去投亲靠友呢?”老岳摇了摇头,“这里山清水秀的,我在这里住了一辈子,哪儿也不想去。”
“可是这里接连发生的地质灾害,你们不害怕吗?”
老岳怔了怔,摊了摊粗糙的大手:“就算要搬家,那是要花钱的,钱从哪里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