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杭大运河几十年萎缩一半 21年无缘世遗申报
眼看着上千年的大运河在几十年里就萎缩了一半,郑孝燮和罗哲文两位老人着急了。他们认为假如大运河获得这个称号,沿岸的22个城市的政府部门将承诺承担起保护大运河的责任。
为了申报世界遗产,郑孝燮和罗哲文奔走在十八个城市之间,对大运河进行全线考察。但21年来,大运河却一直被挡在世界遗产的门外。
两位老人做了一些分工,跑路的活主要由年轻一些的罗哲文干;然而这位相对年轻些的老罗毕竟也83了,连照顾自己的时间都很有限。
中央电视台《经济半小时》栏目4月22日播出《大运河:被遗忘的遗产》节目,以下为节目实录:
郑孝燮,今年91岁了,他曾参与过平遥古城、卢沟桥的保护。
罗哲文,今年83岁了,长城的发掘和修复跟这位老人密切相关。
把这两位老人联系到一起的,是京杭大运河。他们花了21年的时间,为它争取申报世界遗产的资格。为此他们多次到大运河去考察,却发现大运河病的不轻。
京杭大运河:21年无缘申报资格。
郑孝燮:“这是不是污染?”
空气中的臭味让九十一岁的郑孝燮敏感地意识到这一段运河也出了问题;而八十三岁的罗哲文对运河的臭味早就领教过了。
罗哲文:“我有一次从杭州坐运河的船到苏州,哎呀,那个晚上十多个钟头臭极了。”
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污水直接排进了运河,各种生活垃圾就随地倾倒在运河边甚至河道内,大量难以分解的塑料袋就漂在运河的水面上,远看,运河就是一个大垃圾场。
两位老人发现运河变臭,是在二三十年前。当时离北京最近的河北运河段已经恶化变臭。离河北运河段上百公里外,就是盛产鲜鱼的山东地段,这里运河也没有逃过变臭的劫难。
但是,运河变臭变脏并不使两位老人最担心的事情。
郑孝燮:“很多什么问题呀?已干枯了。”
记者:“那就代表断了?代表断了?”
郑孝燮:“没有水了。”
运河干了,老百姓吃水难了,就只能打地下水喝,遇到质量不好的地下水,漂亮的孩子们、姑娘们把牙齿都喝坏了。
没水了,大运河里船也走不动了。如今京杭大运河全年通航里程只有877公里。眼看着上千年的大运河在几十年里就萎缩了一半,两位老人着急了。
中国文物学会会长、国家文物局古建筑专家组组长罗哲文表示:
“了不起的工程,我们国家受益太多了。发展国家的经济。这个运河,中国经济的发展那是了不起的呀。”
这条河在中国的历史上占有很大的份量,曾有一个电视剧叫《天下粮仓》,讲的是靠着大运河,解决了清朝的粮食危机。而大运河直到今天还在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大运河是中国唯一的一条南北走向的大河,在1000多年间,它源源不断地将南方的货物和技术运到北方。因为南北贸易的兴起,大运河沿岸兴起了22座繁华的城市,其中就有北京。
罗哲文:“就是说如果没有这条运河,北京城可能就修不起来啊。”
故宫太和殿的龙柱,铺地的金砖都是从运河运来的。一千年来,北京人吃的大米都是随着运河由南方运到北京,装进了北京大大小小的粮仓。当时中国的税收也要依赖运河南边的城市。
大运河不仅仅是运货的水利工程,它也是罕见的文化精品,是中国南北思想沟通交往最重要的桥梁。
郑孝燮:“政治上、经济上、文化上,他都是生命线啊。”
罗哲文:“它的一切物资,经济都靠这条运河,在铁路没有修之前,这一千年它都是这样的,所以它这个功绩是了不起的。”
中国的整个地形西高东低,大江大河几乎都是由西向东流,南北交通运输就很困难。而大运河的出现,打通了南北交通动脉,可以说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整个中国历史的进程。它是一条既有历史意义,又有现实价值的水利工程,但21年来,它却一直被挡在世界遗产的门外。
文物是死的,而大运河是活着的
两位老人一直是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推荐中国申报世界遗产项目的专家组成员。他觉得京杭大运河应该得到和它价值相称的称号。但这两位老人其实也有更深一层的想法。
罗哲文:“这个呢,如果不申报、不加保护,那的确是这个中国民族历史文化很大的损失,因为你不保护它,它就坏了,他一个是活不起来,随便乱挖,乱开,你也管不着啊。”
两位老人意识到,大运河在这几十年内环境恶化,要扭转这个趋势需要借助于世界遗产的申报。申报世界遗产之所以对大运河重要,是因为假如大运河获得这个称号,沿岸的22个城市的政府部门将承诺承担起保护大运河的责任;其次大运河的治理可以得到世界各国的资金和技术的援助;根据世界遗产公约,在战乱中,大运河还可以免遭战火的袭击。
我国现在有世界遗产32处,最初的6处,就是因为郑孝燮和罗哲文两位老人的建议,才申报成功的。实际上,当年第一次申报世界遗产的时候,两位老人就想推举大运河,可21年来都没有进展。
21年前两位老人的第一次努力,就被挡了回来,道理很简单。
罗哲文:“因为文物它是不能动的呀,长城不能动、故宫也不能动、什么都不能动啊。”
国家文物局多次跟罗哲文解释,正是因为大运河是活动着的,所以不能获得申报世界遗产的资格。
老人们还遇到另外一个难题,京杭大运河要获得申报资格,需要一个政府部门来牵头申报。
罗哲文:“一个是文物局不可能办这个事,它是活的,跟长城不一样;第二个,建设部也不愿意弄这个事情;而且它还跟交通有关系,水利,它实际上是个水利交通。他这个申报,没人来牵头。”
政府部门不牵头,是因为这些部门觉得大运河根本不符合世界遗产的标准,申报也是白申报。
但老罗却不这么看。
罗哲文:“我也问过我们那里现在管申报世界遗产的专家,他说这个呢,如果我们这里能提的(申请)出去,在世界上那肯定能通过。”
记者:“那为什么他不来操作这件事情呢?”
罗哲文:“那他操作不了。他文物局的,他哪能操作这个呢?他不可能操作啊。”
91岁的老郑和83岁的老罗决定自己来操作这件事。两位老人做了一些分工,跑路的活主要由年轻一些的老罗干。然而这位相对年轻些的老罗毕竟也年事已高,连照顾自己的时间都很有限。
眼看大运河申报世界遗产要成泡影了,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一个新规定让老人看到了转机,遗存运河也可以作为新的世界遗产种类进行申报,意大利一条长850米的运河就因此获得了世界遗产称号,而这条运河远不如京杭运河长,也不如它古老。两位老人认为,京杭大运河申报世界遗产的机会终于来了。
世界遗产标准出现了变动,老罗立刻意识到机会来了。老人们立即采取了行动。
“我跟新华网人民网都打了招呼了。”
“新浪也打过招呼了。”
为了抓住这个转机,83岁的老罗代表老郑上网了。在网上老罗给十八位运河沿岸的重要城市市长发出了公开信。这封公开信写到:用创新的思路,加快大运河申报世界遗产的工作。
两位老人判断突破口很可能就是杭州,因为杭州是京杭大运河的起点。老人们决定去杭州游说市委书记王国平。抱着必胜的信念,两位老人为了一个大家都认为不可能实现的目标出发了。
给大运河找个牵头人
两位老人为大运河申报世界遗产寻找牵头人,首先想到的是杭州。因为,历史上的杭州本来只是一个小县城,京杭大运河开通之后,杭县变成了杭州。正是看到杭州与大运河的渊源,老人们才把牵头申报的希望放在了杭州。
为此老人们还专门准备了一副对联作为两位老人送给王书记的礼物,对联里巧妙地嵌入了王书记的名字。王书记完全认同两位老人对京杭大运河价值的定位。
王书记:“配合老人做好申报工作。”
就在运河边上的这个杭州小镇,老人发现乾隆皇帝竟然给这里写过一封表扬信。
郑孝燮:“表扬还是你东南收税收得最多,比其他地方收得多。东南就是江浙了。”
老人们更坚信了大运河申报世界遗产就该让杭州来牵头。
杭州已经成立了一个大运河集团,负责人陈述告诉老人们,杭州整治运河不是赔钱买卖。整治之后,运河沿岸的房地产升值强劲。陈述告诉老人们运河不仅不臭了,住在运河沿岸破烂不堪房子里的老百姓也有了住上新房子的机会。所以整治“活文物”大运河,对杭州市来说,是一个新的经济增长点。考察完杭州段的运河后,老人们觉得提出杭州市来牵头的时机已经成熟。
罗哲文:“杭州来牵个头吧。”
可一直很热情的陈述秘书长,反应却很冷淡不积极。最后他终于说出了实情。
陈述表白:“要牵头不可能,只能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
杭州不行,两个老人并没有气馁,他们相中了第二个目标,扬州。因为这里是大运河最早动工的地方。
老人们手里的牌就只剩下扬州了,经过四个小时的车程,他们赶到了扬州。一进扬州城,老人们就好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像扬州这样把自己定位成运河城市的并不多见,原来南水北调工程的东线工程将从扬州开始,将利用京杭大运河的古河道,将长江水北送。扬州正把这个当成经济振兴的机遇。
扬州市委副书记洪军很希望申报的时候能把扬州的运河段作为代表段,这让老人们感到扬州市成为牵头城市估计不成问题。
但扬州市文物局长认为扬州更不可能,因为南北协调很困难。
罗哲文:“城市牵头也很难啊。”
一路奔波上千公里,老罗终于接受了还是找不到牵头人的现实。
杭州和扬州,两座城市都希望大运河能成功申报世界遗产,给城市发展带来机遇。但两座城市却又都表示自己不可能来牵这个头,它们的顾虑可以理解,因为京杭大运河是一个整体,无论整治、规划还是申报,都必须要有一个完整规划,统一执行。而这项任务不是一个城市可以完成的。尽管四处碰壁,两位老人还是没有放弃。
说服城市牵头的法子行不通了,老罗想来想去,又想出了一个新招,他决定联合全国政协委员以提案方式来找牵头人。
在老罗老郑的倡导下,一份58位全国政协委员的签名提案在今年两会期间提交了上去。这份提案名叫《应高度重视京杭大运河的保护和启动“申遗”工作的提案》,提案里写到“如果不注意启动有如‘申遗’这样重大的、为各地重视的保护工作,大运河的历史文化,遗迹,生态、自然的风光,将不可避免地退化并迅速消亡,这将是中华民族不可挽回的巨大损失”。
全国政协文史委员会也表示“最好通过这个事把这十八个城市,给他组织起来,将来形成一种力量,共同为将来的申遗做努力。”
今年5月份,全国政协会将组织一次对大运河的全线考察,并在杭州集中讨论大运河申报世界遗产的问题。看来两位老人21年的努力总算有了结果,我们也希望京杭大运河能抓住申报世界遗产的机会,获得一次新的发展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