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高乐机场是设计惹的祸吗？

　　66岁的保罗·安德鲁会不会想到，有那么多的中国人关注戴高乐机场工程倒塌原因。2月15日，法国戴高乐机场事故调查委员会的正式报告（以下简称《报告》）递交后，《中国建设报》多名记者分头联系了国内相关政府官员、业内专家、协会人员等。所有被问及的人员都表示关注这一事件，大多对调查结论有自己的看法，只有政府官员表示难以发表意见,尽管最应该发表意见的是他们。 

　　法国同行提出三个理由 

　　2004年5月23日，巴黎戴高乐机场2E候机厅顶棚发生坍塌事故，造成包括两名中国公民在内的4人死亡，3人受伤。《报告》提出了三条原因，一是出事候机厅的水泥顶棚与圆柱型金属支柱连接处出现穿孔。由于大厦的混凝土材料不足以支撑用来巩固大厦玻璃外壳的钢铁支架，最终支柱刺破了房顶导致顶棚坍塌。二是为了在新建航站正中央开辟一条通往机场主楼的衔接走道，大厦的部分建筑结构被掏空，进一步增加了压力。三是玻璃外壳极易导致温度变化，温度变化使外部构架每天变形1～2厘米，使混凝土构架逐渐磨损。有的报纸甚至用“戴高乐机场顶棚被‘冻塌’”为题，听起来好像是调侃。 

　　三个理由难以让人信服 

　　作为安德鲁的朋友，曾任建设部总工程师的许溶烈却很坦率地认为，《报告》提出的三个理由难以让人信服，许总认为：大型工程出现质量问题，一般有两大原因：一是偷工减料；二是结构性问题。应该说是整体设计概念出了问题。作为国家大剧院工程的专家评委，许总分析了材料、温度对结构的相互影响，认为最主要的原因，是建筑物整体性考虑不足。人们常用1+1大于或小于2来说明组合产生的问题。建筑也是如此。混凝土、构件等个体都没有问题，但整体组合可能有问题。搭脚手架，每一根铁棍都合格，但搭在一起也会出现整体倒塌的事故。这就是建筑整体化的问题。 

　　许总说，事前已经发现戴高乐机场2E段个别地方出现裂缝，但没有引起安德鲁的重视，他只是就事论事，哪里有毛病在哪里加固一下，最终酿成大祸。“也许是太有名了，不能承认自己出了错误。”但最终安德鲁不得不要为错误埋单。另外，该机场部分属于改造工程，客观上带来设计的困难。但无论什么原因，《报告》毫无疑问会成为证据，将由地方法官裁定哪些相关人员或者公司，在“误杀”罪名下被正式提控。这是安德鲁的滑铁卢吗？ 

　　诤友的评价 

　　作为安德鲁的朋友，许总说：“他是一个富有创新能力的建筑师，在艺术上很有主见，有时连业主的意见也不接受。” 

　　在审查苏州体育文化艺术中心建筑方案时，评委对提交的方案不满意，便委托许总去请安德鲁设计。安德鲁提出：指定设计他干，参加评比他不干。安德鲁在28岁的时候就以其大胆、时尚的设计方案在业内成名。他的作品以撼人心魄的创新力和感染力赢得好评如潮，同时也使争议像好评的影子一样多。 

　　思考与教训 

　　许总强调，不能因为戴高乐机场出了事故，就认为安德鲁设计的工程都有问题。这种事故在世界上也是很罕见的。中国同行要做的是针对自己的问题接受教训，防患于未然。 

　　他呼吁尽快对最近几年国内建设的大型公共建筑进行一次安全检查，特别要对重、大、新、奇的建筑设计方案加强审查；要接受这一事故的教训，反思我国工程建设中的相关问题，采取相应的对策，治标治本。 

　　他说：我国目前采取的是建筑师与结构工程师分列，对保证结构的安全是有利的；国外在工程建设中采取建筑师全面负责建筑设计、结构设计，甚至监理。这种体制有利于充分实现建筑师的建筑构想，但也对建筑师素质和知识结构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当现代大型公共设施越来越多地使用了现代科技成果的时候，建筑师的责任更为重大，这就需要建立一种机制，保障建筑师能够充分听取各种专业人士的意见。一方面，建筑师要充分听取结构工程师的意见，确保安全第一；另一方面，结构工程师要充分理解和努力实现建筑师的创意。 

　　许总认为：戴高乐机场的事故再次把大型公共建筑建成后的安全观察问题提了出来。大型水利、交通工程都把建成后的观察作为必须程序来执行；上海对在软土地基上建造的大楼，长期进行沉降等观察；香港青马大桥通过卫星定位观察车辆通过后桥梁的位移等。观察就像一只眼睛，随时盯住建筑物的安全。对重、特、新、奇的大型公共建筑建立科学合理的安全观察制度或强制性标准，应该进入行政主管部门的视线。现在令人担心的是：一座大型公共建筑，它的寿命到底是多少年？它现在不塌，它什么时候会塌？ 

　　这一事故将使我国工程界再次梳理自己的价值观念。现在有一些建筑物，外表很时尚，但影响了内部功能，为高而高，为奇而奇。像中央电视台新大楼，安全性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鸟巢”为什么开始用那么多钢构件，就是因为对安全性没把握，多多益善。从我国国情国力、文化的实际情况出发，适度超前，设计和建造具有时代感和创新力的建筑物，是建筑师的最高追求。 

　　戴高乐机场事故敲响了警钟，但钟声能警醒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