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遗产不应是旅游标签和“摇钱树”

近几年，申报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在我国已成为一大热潮。平遥古城1997年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后，第二年的门票收入就从18万元增加到500多万元。承德避暑山庄和外八庙申报世界遗产成功后，第二年游人就增加了1/10。黄山被评为世界遗产后，旅游收入也由数百万元猛增到2亿元。如此巨大的旅游品牌效应和社会效应起着极大的示范作用，难怪有那么多地方投入数百万元、上千万元“申遗”了。目前，中国申请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的项目已有百余个，如北京云居寺、浙江雁荡山和楠溪江、山西晋祠、沈阳故宫等地都已宣布“申遗”。按照现在的次序，踊跃申报的队伍至少要排到2008年。 　　那么，高涨的“申遗”热情是否表明形势喜人呢？许多地方你追我赶地“申遗”是否有过滥的倾向？世界遗产是否仅仅是旅游标签？“申遗”成功之后，一些地方是否将世界遗产当作“摇钱树”，商业开发过度？带着这些问题，记者对北京大学世界遗产研究中心主任、被誉为“现代徐霞客”的谢凝高教授进行了专访。 　　[B]“申遗”目的：重在保护[/B] 　　谢凝高教授首先对一些地方“申遗”的热情予以肯定。20世纪八九十年代以来，外国“申遗”也很热。但“申遗”不可盲目，要做许多调查研究和论证。世界遗产是人类古代文明的见证，对世界遗产的保护是现代文明的标志，“申遗”的真正目的是用世界的力量共同保护全人类的遗产。“申遗”的目的要正确，有的地方“申遗”的动机不纯，以短期经济效益为目的，想将世界遗产当作“摇钱树”；有的地方水平未达到也要“申遗”。“申遗”需要有关部门和专家的正确引导，要搞清楚其价值，应请专家进行综合评价，看其是否符合世界遗产的标准。 　　[B]“申遗”标准：风貌完整[/B] 　　申报世界遗产的一个很重要的标准，就是遗产价值的真实性和完整性。其真实性表现为：如果遗产是宋代的，从建筑设计到建筑材料都要保持是宋代的作品，而不能是仿制的作品。其完整性如一个村落的布局是“七星八斗”，如果完整地保存下来，其价值就较高。一些景区被拆除重建，其真实性和完整性被破坏了。不过，如果被拆除重建的是少数，还可保持其基本完整的风貌，也还是可以的。 　　[B]存在问题：过度开发[/B] 　　许多人将世界遗产当作招财进宝的“金字招牌”，“申遗”成功后，就认为获得了国际通行证，急功近利地进行过度开发，我国世界遗产被破坏的现象很严重，尤其是旅游对于我国世界遗产的冲击较大。 　　谢教授认为，世界遗产的功能是多方面的，并非单纯的旅游，既有精神文化效益，又有经济效益，还有环境效益等。世界遗产得到世界承认后，知名度上升，世界文化遗产公约要求将其完好无损地保存下去，传给下一代。世界遗产吸引众多游客旅游观光只是表层的活动，更深层次的是去了解、研究、宣传其文化。有的地方的决策人片面地认为游客越多越好，但失控的旅游会使世界遗产遭到破坏，草木和地上的砖会被人们踩坏。比人满为患更严重的问题是物满为患，乱建旅游服务设施如宾馆、饭店、商店、游乐城、索道、观光电梯等，建筑物不仅破坏景观，影响了世界遗产的质量和品位，而且将地表形态破坏后，永远无法恢复。 　　旅游服务设施主要该建在风景区以外，但不少却建在了风景区以内。如九寨沟就在这方面走了弯路，原计划是沟内游、沟外住，后来却变成沟内游、沟内住。结果水资源被污染，受到各方批评后，九寨沟的情况大为改观。张家界武陵源风景区的旅游设施泛滥，修了两条索道、两个观光电梯，曾受到联合国专家的严肃批评。黄山“申遗”成功后也修了两条索道，盖起了高级宾馆。建设部组织专家对泰山进行规划时，确定20世纪90年代末以前应拆除索道，谁料，泰山“申遗”成功后不但又修了两条索道，还将原来的那条索道扩大了运量，现在已有3条索道了。如此一来，并不利于当地的经济利益和发展。比如游客去泰山，坐着索道一会儿就从中天门到了南天门，看到的却是一个破坏了泰山真实性的热闹的小城市，这小闹市的商业街有什么可看的？人家中午就去曲阜了。若没有索道，一上一下起码要在泰安住上两天，其住宿费和饮食费的收入要比索道门票多。因此。泰山的经济效益其实被降低了。而且，坐索道是无法深入地了解、理解世界遗产的文化内涵的。 　　[B]保护方法：“以景养景”[/B] 　　“申遗”成功后，并非万事大吉、坐地圈钱就行了。当记者问到如何在世界遗产保护与经济利益之间找到平衡点时，谢教授说，正本清源，回到世界遗产本位上进行规划和开发，才能双赢。首先要从地理学、考古学、建筑学、人类学等多方面进行综合考察，进行宣传和保护，确定其价值；其次是利用世界遗产来进行科学、考古、艺术研究；再次是以卖门票来“以景养景”是个好办法。但问题是，风景区的门票收入多数不是用以保护风景区的。另外，还要分区保护利用。在韩国国立公园的旅游服务区，多是统铺，美国也不允许在国家公园内搞豪华宾馆。宾馆、饭店、商店、游乐城等旅游服务设施应建在世界遗产保护区的周边地区，实行沟内游、沟外住，山上游、山下住，建造野营式、可拆卸、集体宿舍式的房子，而不是什么高档宾馆，如此则是当地经济和欣赏世界遗产的游客双赢的好事。 　　都江堰在“申遗”前花费4亿元拆除了影响景观的建筑物，“申遗”成功后，第一年的旅游收入就增加了4000万元。当地政府尝到甜头后，专家还没让拆，他们就主动拆了，并将整治环境范围扩大到整个都江堰市，以提高生态环境质量，结果使得当地的房地产价格都提高了2倍。 　　[B]保护措施：六张“药方”[/B] 　　根据《保护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公约》，联合国世界遗产委员会要对全球的世界遗产项目进行定期监测评估，如世界遗产受到损害，将被列入《世界遗产濒危名录》，直至除名，但至今尚无一处世界遗产被除名。谢凝高教授认为，遗产保护的措施，一是体制，建设部是管全国风景名胜区的，但现在管理权并不统一，应由国家将世界遗产集中管起来，成立国家遗产局；美国就有国家公园管理局。二是立法，我国只有1984年出台的《国家风景名胜区暂行管理条例》，还没有一部专门的法律，如《国家世界遗产法》、《国家风景名胜区法》等，而许多国家都有一系列这方面的法律。三是应成立专家委员会参与保护决策。四是要抓好整治，不可整小不整大。五是国家要重视投入。六是要进行科教宣传，让人们增强保护遗产的意识和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