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江13级水坝开发成定局 两派专家激烈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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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11-25
来源:景观中国网
[center][img]/upload/news/20031125132937645.jpg[/img]怒江大坝示意图[img]/upload/news/20031125132947314.jpg[/img]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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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江大坝示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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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江河谷是世界最著名的生态热点地区之一[/center]
“给子孙留一条原生态河流”,还是“给怒江人民一条出路”?一场关于怒江开发的争论即将平息。
11月12日,国家环保总局评估中心副主任刘伟生带领5人政策调研组抵达怒江。
这是国家环保总局就怒江开发问题进行的第三次实地调研,力主水电项目上马的云南怒江州政府已将其视为“利好”。
“水电开发的方案已经定下来了。”怒江傈僳族自治州计委一位负责人说,顺利的话,13级水电站中规模最小的六库电站将于今年底开工。
“六库电站本该在今年9月20日开工。”华电集团公司云南公司总经理郭世明说。华电集团是怒江水电开发的发起方和控股方。
2003年8月14日,由云南省怒江州完成的《怒江中下游流域水电规划报告》通过国家发展与改革委员会主持评审。该报告规划以松塔和马吉为龙头水库,丙中洛、鹿马登、福贡、碧江、亚碧罗、泸水、六库、石头寨、赛格、岩桑树和光坡等梯级组成的两库十三级开发方案,全梯级总装机容量可达2132万千瓦,年发电量1029.6亿千瓦时。
2003年3月14日,华电集团与云南省政府签署了《关于促进云南电力发展的合作意向书》,云南省政府表态支持华电集团开发云南电力资源,支持怒江开发;6月14日,云南华电怒江水电开发有限公司组建;7月18日,云南华电怒江六库电站正式挂牌成立。按照规划,2003年内将开工建设六库电站,同时启动马吉、碧江、亚碧罗、泸水、赛格和岩桑树电站的设计工作。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但在9月初,这个总投资近1000亿元的工程在国家环保总局的“环境影响评价”程序上一度搁浅。
何大明的六点质疑
怒江州的贫困,是多种原因造成的,不可能依靠修建大型水电站脱贫。
9月3日,由国家环境保护总局在北京主持召开“怒江流域水电开发活动生态环境保护问题专家座谈会”。云南大学教授何大明成为这次会议的焦点人物。
何大明,云大亚洲国际河流中心主任,著名河流专家。
早在今年6月份,何大明在获知怒江要修电站的消息后,先后在昆明召开了两次大坝与生态影响的会议,每次会议都有近50位省内外和其他部门的专家、代表参加。
“目的是让更多的人来关注这件事情。”何大明说。
在9月3日的会议上,何大明提出的六点质疑成为此后国家环保总局及北京有关专家们反对开发怒江水电项目的理论基础:
一、包括怒江在内的“三江并流”是在久远的地球演化过程中形成的独特的自然资源,并已于2003年被联合国列入世界自然遗产名录,该遗产的保护十分重要,我们应该信守对世界遗产的承诺;二、怒江天然大峡谷具有多重不可替代的重大价值;三、怒江是我国与东南亚淡水鱼类区系最为重要的组成部分;四、怒江中下游所处的横断山区,怒江等大河沿断层发育,新构造运动活跃。在其高山峡谷区修建干流大型电站,必须关注水土流失、滑坡/泥石流和可能的地震灾害的危害,工程的经济寿命可能远较预期设计的小;五、怒江大峡谷干流电站将产生大量生态移民;六、怒江州的贫困,是多种原因造成的,不可能依靠修建大型水电站脱贫。
这次专家会议上,来自生态、农林、地质等领域的三十余位专家一致对怒江开发持反对意见。发改委和水利电力系统的代表则认为,“怒江建坝是有效扶贫”、“怒江建坝与世界自然遗产不矛盾”。
专家们认为,怒江作为目前我国仅存的两条原始生态江河之一,应从国家生态安全长期目标出发,将其作为一条生态江予以保留,不予开发。当地的脱贫致富,应寻找其他路径,如借鉴丽江的生态旅游。
主持会议的一位国家环保总局官员指出:不要片面地认为修建大坝就会使当地农民富裕起来,如果处理不当,移民就地后靠,不仅会使农民丧失地力较好的耕地资源,而且会造成新的水土流失,加剧当地的贫困化。
讲“兽道”也要讲“人道”
水电开发,至少是迄今为止一条可实现的对怒江州社会经济发展具有重要作用的途径。
9月29日、10月10日,云南省环保局分别召开了两次研讨会,对于是否“保留一条原生态河流”的问题,云南一批专家们提出了他们的意见:
首先,从严格意义上说,怒江已不是一条保持着自然流态的河流,因为在怒江上游(西藏那曲地区)早已建有一小型水电站,且怒江河谷地带已被人类所开发利用;其次,萨尔温江(怒江流出中国国境后称此名)如果被所在地国家开发,怒江保持一条原生生态江的目的也不可能实现。
10月20日-21日,昆明召开的第四次专家座谈会上,北京、云南两派专家正面交锋。
“我也是生态学者,我当然愿意所有的河流都不开发最好,但前提必须是要给找怒江人民一条出路。”云南大学生态与动植物研究所所长党承林教授在会上谈了自己的几点看法:“怒江中下游水电开发的确不是解决当地群众贫困和经济发展的惟一最佳途径,但是,怒江州可供开发利用的自然资源十分有限,怒江地区生存条件的恶劣超出了一般人想像,广大群众至今仍未脱贫。水电开发,至少是迄今为止一条可实现的对怒江州社会经济发展具有重要作用的途径。”
“保护动物、植物,不能把人撇开不管,讲‘兽道’也要讲‘人道’啊。”党承林认为,北京的专家一味地讲保护,没有体会到怒江人民的切肤之痛。
双方虽争持不下,但10月20日的这次会议还是取得了共识:解决怒江流域贫困地区人民生存和发展是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当务之急。鉴于怒江流域的现状,无论是否开发水电,国家都应该对这一特殊地区制定专项政策和给予足够的资金支持。
1.05亿和10亿
怒江全部梯级开发后每年可创造产值340多亿元,直接财政贡献可以达到80亿元,其中地税年收入可以增加27亿元。
“怒江全部梯级电站建成后,每年地方财政收入将增加27亿元,仅怒江州每年地方财政就将增加10亿元。”
11月3日,怒江州计委办公室主任赵振中说起这组数字时十分兴奋。作为对比,赵振中介绍,2002年,怒江全州地方财政收入仅为1.05亿元。
怒江是全国惟一的傈僳族自治州,至今还是云南乃至全国最贫困的民族自治州。该州98%以上的土地为高山峡谷;少数民族比重达92.2%,有傈僳族、怒族、独龙族、普米族四个特有民族,至今还保留着刀耕火种、人背马驮等原始生产方式和纹面部落等原始社会痕迹;
由于怒江58.3%的区域面积纳入自然保护范围,丰富的木材资源和矿产资源不能开发,至今还没有建立起支撑地方经济增长的支柱产业,财政自给率仅为14.7%;全州农民人均纯收入仅为935元,50%的农民群众没有解决温饱。
“怒江建州50周年了,国家对它的投资也就9.3亿元,这是什么概念?就是一段路啊。”赵振中认为,由于基础设施严重不足,怒江的旅游业目前也还发展不起来。
2003年10月,受云南方面委托,国电北京勘测设计研究院提交了一份名为《怒江中下游流域水电开发与环境保护情况简介》的报告,其中在“怒江开发的评价”项下算了一笔账:“怒江全部梯级开发后每年可创造产值340多亿元,直接财政贡献可以达到80亿元,其中地税年收入可以增加27亿元。开发后,实现以电代柴,怒江每年可节约50万立方米现在被当做燃料的木材。再次,给当地带来大量的就业机会。据此推算,怒江中下游水电站将可带来44万个长期就业机会。”
移民问题的忧虑
“建水电站最大受益当然是电力公司,地方政府也能够脱贫。但这些钱最后能否用到老百姓身上就不得而知了。”
11月3日,六库镇上游5公里小沙坝村。即将开工的六库水电站选址于此,电站建成后,这个村将被淹没。
56岁的傈僳族妇女郭恰明目前还不知道政府今后会怎么安置她。
郭是小沙坝村的困难户。儿子10年前得了一场“怪病”,再干不了活,媳妇受不了苦几年前跑了。郭恰明只能独自养活35岁的儿子和6岁的孙子。
郭恰明家里本来有十几亩地,今年初,其中10亩被要求退耕还林,剩下2亩地种点玉米。按规定,政府对退耕还林的政策是,8年内每年一亩补偿300斤粮食(100斤大米+200斤玉米),但今年,他们家只拿到了1500斤粮食,不够吃只好向别人借。
郭恰明的邻居,一个20来岁的傈僳族姑娘对未来颇为担心:“即使一亩地赔2万元,钱花完了也是一无所有。”
按照开发方案,整个怒江中下游水电开发要淹没大约6万亩耕地,其中怒江州境内占4万亩。怒江州水库移民涉及安置人口近5万人。赵振中透露,移民安置一般是企业出补偿,政府负责移民实施。怒江正在争取国家按照三峡移民的标准来进行补偿,即人均补偿5-7万元。
然而,何大明教授的忧虑是:电站修完以后怎么办?库区移民怎么办?
根据何大明对澜沧江漫湾电站进行的研究:自漫湾电站建成投入运行后,国家财政每年可从漫湾电厂获利1亿多元,省财政获利5000多万元,云县、景东、南涧、凤庆4县共获利5000多万元,漫湾电厂和省电力公司共获利1.2亿多元。
问题的另一面是,库区淹没前,漫湾移民人均纯收入曾高出全省坝区平均值11.2%,人均产量高于坝区平均值63.5%。至1997年库区淹没后,据移民生产生活普查统计,库区人均纯收入水平仅为全省水平的46.7%。后靠移民与就地安置移民比建水库之前人均生产粮食减少四五百公斤,收入大幅下降,有的农民甚至靠拾水电站的垃圾为生。
“建水电站最大受益当然是电力公司,地方政府也能够脱贫。但这些钱最后能否用到老百姓身上就不得而知了。”何大明说。
华电云南总经理郭世明并不完全否认这种看法,他表示:“建水电站,受益最大的确实是在企业,但华电是国资委领导下的国有资产控股企业,代表的是国家。”
折衷方案
11月12日,国家环保总局调研组再入怒江。“这次,一个专家都没有带。”
10月中旬,何大明教授被云南省政府一位领导请过去谈了一个下午。随后,云南方面就怒江水电项目的环境影响和规划拿出了一个折衷方案。
郭世明透露,折衷方案主要对龙头水库马吉和光坡、丙中洛两个电站做了调整。
对于光坡和丙中洛两级水电站,由于专家提出会影响野生稻和瀑布,因此决定缓建,暂不纳入规划;而马吉龙头水库则主要由于水库的高低将关系到怒江第一湾淹没多少的问题,因此将对大坝的高度进行合理调整,尽量降低对第一湾的影响。
10月22日,云南省怒江州委书记解毅、州长欧志明率队进京,“就怒江水电开发与环境保护问题再次向国家发改委、环保总局、水利部、水规总院、交通部和国家民委做了汇报,并与国电北京院、华电集团全面交换了意见。”10月29日,这批云南官员才离京返昆。
11月12日,国家环保总局调研组再入怒江。“这次,一个专家都没有带。”赵振中介绍。
郭世明说,工作组这次来,也就是要对一些细节上的调整提提意见。换言之,怒江水电开发已成定局。
“这种情况是早就可以预见到的,”曾经激烈反对怒江建坝的清华大学李木盾教授说,“至少让我们出来讲了话,这已经是一个比较好的现象。”
但是,北京另一位专家仍然坚持其观点:100多年来,怒江河谷始终是世界各国科学家最为关注的生态热点地区之一。“一旦对这个尚有很多未解之谜的世界瑰宝动‘手术’———拦起13道大坝,我们的损失将是毁灭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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