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造园 私家园林重现姑苏

乱世毁园，盛世造园。有着2500年历史的苏州园林，在明清盛世期间，出现过300余年的造园高峰期。清末民国国运渐衰，造园数量也逐渐衰减。在改革开放国泰民安的盛世年代，中断了近百年的私人造园现象，在苏州重又出现。冒着酷暑，记者饶有兴趣地参观了两座新建的园林，拜访了它们的主人。 一、农民造园开先河 今年51岁的陈金根出生于苏州吴江市松陵镇庞山湖畔。小时候他随父母到苏州，被苏州园林迷住了。以后，只要积了几毛钱，他就在节假日往苏州跑，一家一家园林玩，饿了吃碗鸡鸭血汤，好在当时门票和小吃价都只有5分钱。随着这一个个5分钱的积累，逐渐形成了他童年的梦想：长大了自己也要建个园林。 高中毕业后陈金根进了乡镇企业，靠了勤奋拼搏当上了厂长，转制后依靠科技进步成了一家年销售近亿元的民营企业董事长。他没有忘怀童年的梦。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他就开始搜集门楼、花窗、匾额、楹联、石狮等古建构件摆设。陈金根企业的产品与拆旧建新的房地产密切相关，这些年来长江三角洲不少大中城市的拆房现场，都有他的行踪。他抢救了大量不可再生的宝贵建园资源，单石墩就有2000多个。 1993年，陈金根开始造园，使这些保持吴文化原汁原味的园林“部件”各得其所。其中有状元、宰相们题字的砖雕门楼，太平天国洪秀全办过公的楠木厅，官宦人家的纱帽厅……陈金根进入了园林圈圈，神交了众多的“园友”，啃起了中国造园鼻祖计成的《园冶》等专业书籍，成了一个半路出家的造园迷。中国园林的三个创作境界，苏州园林的神韵，在他的园中均有体现。 陈金根还揣摸着，能否在皇家和寺庙园林中取些精粹，为传统的苏州园林增添些活力呢？他首先在“石”上做文章，除了瘦漏皱透的太湖石，他看中了四大名石之首的灵璧石，那种伟岸挺拔，那种鬼斧神工，令人意气风发而又浮想联翩。10余年来，他从千里之外的灵璧运回108块奇石，大都重数十吨。那块“镇园之宝”庆云峰，高9.1米，重136吨，有1600多个孔，其中800多孔相通，该石2001年9月28日被授予“大世界基尼斯之最”证书。他还在规模上舍得投资，由工厂的小庭院，扩至30亩又扩至65亩的大园林，最后定下来这还是一期，全部完成将达130亩。园林中仅回廊就有344米，全园贯通，并建有廊桥。而一般的苏州园林只有几亩十几亩。他更在“特”字上下功夫。除了奇石园，还建了记载我国历代64位杰出自然科学家生平业绩和造像的碑刻长廊。 陈金根认为，他的钱来自社会，造园也靠了社会各界尤其是政府的支持，所以就应回报社会。陈金根表示，造好园要对外开放，成为所在地吴江开发区的公众休闲场所和青少年教育基地，让人们在这里得到进取的动力，所以取名进思园，以对应相距5公里的退思园。费孝通老先生参观后对陈金根说，园林的名字要显得安稳和诗情画意，我给你改个字叫“静思园”。陈金根高兴地接受了费老的赠名。他想：宁静致远，仍含有积极进取之意。目前，静思园一期已近竣工，定于9月份开放。去年，陈金根成了江苏省第六届精神文明建设新人新事当选者，被授予“富而思文，热心公益事业的私营企业主”。 看过静思园的，有人认为在规模上为苏州园林之首，在立意上创苏州园林之新，在所有权上又开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下私家造园林之先河，可谓一盛世之壮举。也有人认为，这是苏州园林的异化，是不南不北的“四不象”。见仁见智，褒贬不一。 二、文人建园无愧薪传 行家们认为，无愧于苏州园林薪传的是苏州城内的翠园。 苏州园林多与文人相连，如拙政园之文徵明。1999年在离拙政园西南一箭之遥的西北街木谷巷，有一位当代文人建起了一座玲珑精致的翠园。在460平方米的弹丸之地上，错落有致地“画”出了怡淡雅致的亭台楼榭，曲折变幻的幽水小径，赏心悦目的奇花异木，姿态各异的石嶂叠峰，俨然是座古典宅第园林的微缩版。 园主是苏州国画院副院长、国家一级美术师蔡廷辉。这位56岁的园林痴迷者，是在一座典型的苏州深宅大院内长大的，父亲是著名金石篆刻家蔡谨士。他自幼随父学艺，受浓郁的吴文化熏陶，对有“凝固的诗，立体的画”之称的园林艺术情有独钟。1993年，他看中了吴县市山清水秀的东山杨湾一处背山临水未开垦的处女地，特别是坡上嶙峋的山石，是创作摩岩石刻的天然良材。他倾囊中所有购下该地块，耗尽10年心血，8亩地的园子终于建起来了。花墙曲径、山石亭台、荷池楼阁、小桥流水，还有那片摩岩石刻。蔡廷辉在第一块大石下刻下了华君武为他题写的“金石缘”三个大字。他要在园内刻下古今名人吟咏东山的200首诗词，工程巨大，至今还在进行中。他将此处题名为“醉石山庄”。 蔡谨士先生生前完成了一件令人叹为观止的佳作：拙政园41景石刻长卷。用其精细娴熟的刀法展现了远香堂、小飞虹、见山楼、留听阁、荷风四面亭、卅六鸳鸯馆……可谓传世之作，弥足珍贵。40余年后，蔡廷辉子承父业，精心镌刻了文徵明拙政园31景石刻长卷。蔡氏父子异曲同工，共展神技，刻下了千古名园的风采，留下了一份珍贵的艺术财富，为世界文化遗产拙政园锦上添花。如今蔡廷辉又将其金石技艺用在了建造苏州园林史上尚无先例的摩岩石刻园林中，还在闹中取静的翠园回廊壁上镶嵌上精心绘刻的沈周、唐寅、文徵明、仇英“明四家”的名画以及历代名画家的《兰亭雅集图》、《竹林七贤图》、《孔子授经图》和《达摩渡江》等石刻。因石刻不易展现变化丰富、意境深远的画意，蔡廷辉的“画碑”十分罕见，使他的回廊成为苏州园林独特一景。 10年间蔡廷辉连建两园，并且造出了新意，造出了特色，为苏州园林乃至吴文化宝库增添了新的光彩。 三、专家肯定新生代园林 就私人造园及上述两种园林的风格，记者求教于苏州园林设计院院长、高级工程师贺凤春女士。这位毕业于北京林业大学园林规划设计专业的专家认为，就艺术品位、造园技巧、文化价值等专业水平看，蔡廷辉先生的翠园、醉石山庄当为上乘。而作为农民企业家的陈金根以“回报社会”之宗旨，10多年如一日痴心造园不止，当属不易，应予肯定。 贺凤春院长说，园林的风格与艺术水准是与造园主的文化艺术底蕴和性格密切相关。苏州园林是宅第园林，园林主人多为退隐的官宦、有钱的文人，历代众多的书画家大都参与造园，使得苏州园林的精致秀美、艺术造诣达到极致，成为国之瑰宝。然而，它在起到享受自然、修身养性、净化心灵的同时，也多少体现了园主们壮志未酬、反省人生、看破红尘、与世无争等灰色心情。而现代人造园肯定没有此类心情，比如陈金根就有自己积极向上的现代因素，而蔡廷辉的画碑与摩岩石刻，既传承了吴文化，又是苏州园林的创新。这些都是符合事物发展规律的。 作为美国风景建筑师协会会员的贺凤春女士还认为，苏州园林的开拓创新，还体现在它正在从深宅大院中走向全社会、全世界，为人类共同享有。如今，不仅苏州的众多住宅区，包括全城的街头巷尾的空地，缀满了大小不一的园林小筑；环苏州运河两岸，园林式的绿化带像一串翡翠项链，将古城装扮成美丽的园林城市。在这同时，苏州园林还出口到美国、加拿大、新加坡、日本、澳大利亚等10多个国家和地区，受到广泛欢迎。贺凤春亲自参与建造的美国波特兰市的兰苏园，如今参观者多得要预约，听了令人振奋。国外尚且如此，作为园林发源地之一的苏州，私人建造园林之风悄然兴起，应看作是历史之必然，盛世之壮举。 贺凤春说，陈金根、蔡廷辉开了个好头，苏州城内城外还有一批买园、造园者，对此都应鼓励和支持。“我想，在百年之后，这批百花齐放的新生代园林，又将成为苏州园林中的新文物。”贺凤春认真而又肯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