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伟:开放标识
庞伟:北京土人景观与建筑规划设计研究院副院长,广州土人景观顾问有限公司总经理、首席设计师。
啼笑标识—社会乱象
我所理解的当代标识有3个走向:从野蛮走向文明,从权力走向权利,从狭义走向广义。标识不仅仅是做几块牌子那么简单,我们可以从大到小将其置于文明背景、城市背景、空间背景中来谈。标识的存在和意义远远超过我们所认为的狭义概念。它出现在空间之中,建立起公共系统中的秩序,不仅指明空间中的方位,也传达出社会思想和文明本身。革命时代的标识动辄以“严惩”相威胁,一处名胜下的牌子文字是这样的:“破坏风景建筑物、涂写塔壁者,一律以反革命论处,依法予以严惩”。这种非常粗暴且武断的言语表达在当年随处可见,这既是权力的,也是野蛮和不文明的。也有老百姓彼此相互恫吓的,诸如“此处严禁大小便,违者后果自负”这类标语。在广州白云区一个叫“人和镇”的地方,网友在那里拍到“人和良种猪杂交场”这样的标识,让人哭笑不得。
标识已潜移默化地成为城市的一部分
标识是城市的一种语意形态,没有好的标识系统就不会有好的城市;它存在于我们的街道之中,没有好的标识也就不会有好的街道;它也存在于城市公园之中,以香港为例,我们都说香港是一个非常拥挤的城市,但香港仍然腾出了70%的土地作为生态储备用地,这70%之中有许多被辟做郊野公园,可供人们健步与游憩。这些公园中不一定设有游乐场或大量的人工设施。它们通常很简单:有保护良好的植被,有人行游径,还一定有必要的标识系统。标识会提醒你进入山地应该注意的事项,诸如防止蚊虫叮咬、避免干扰野生动物等等,每一个悬崖都标有编号便于发生紧急事故时求助,生态教育、生态审美等内容也都是直接通过标识诉诸公众。
什么是好的标识设计?
图1:原研哉为梅田妇产医院设计的标识 © Kenyahara
究竟怎样才称得上是一个好的标识设计?前些天,我和几个朋友去一个设计师开的酒吧,那里有着简洁的线条、讲究的细部、流动的空间。但坐了一会儿之后,我们发现我们并不喜欢这些看上去非常酷的线条,我们开始怀念那些我们平常批评的夜店——那种看上去会觉得不酷的设计。你作为一个设计师,会喜欢某一样东西,但作为一个肉体的人,你不一定会喜欢。雷姆•库哈斯(Rem Koolhass)曾说过,“设计师总是喜欢他们自己假装喜欢的东西”我们要深深地挖掘自己内心的需要。那我们又是谁呢?我们是生物,我们的身体是由肉体构成的,所以我们的标识设计应站在人肉身的立场之上。我们的眼睛所看到的事物,不仅能获得色彩、图形的信息,视觉也可以感知“触觉”,我们能对所看见的事物坚硬与否、柔软与否做出判断。在原研哉(Kenyahara)为梅田妇产医院(Umeda Hospital)所做的标识设计中,他的关怀在这个为母亲与婴儿设计的空间里面体现为让标识具有了柔软度,他采用了白色的纯棉布,使标识柔软且便于清洁(图1)。
标识反映一个社会理性文明的程度,我们基本的社会方式是习惯居高临下地去教育和训戒大家,还是去友善地提醒——譬如珍爱你的生命和健康,譬如保护公共的安全和财产?标识的内容是设计师和管理当局制定的,它的语气是对话式的吗?是尊重人、服务人的吗?是足够友善和亲切的吗?同时,我们今天的问题是,标识越来越同质化。标识本身是与场地的一种对话,何不用一种方言的形式,用一种地方材料的形式,以一种充满地方感的方式去获得信息?
广义标识
在城市之中,标识不仅指标牌,它所包含的内容可以广泛得多。建筑作为标识由来已久。古时的塔就是空间中重要的标识;北京是以天安门为坐标原点的;在巴黎,埃菲尔铁塔毫无疑问是重要的地标。在广州,“小蛮腰”广州塔开始和这个城市的形象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标识不仅仅存在于空间中,也存在于心理上,成为一个城市的象征。
标识也是空间,深圳市民广场是深圳的新标识、新地标,但如果我们把自己还原为一个肉体的人时,在这种异常超人的体量和尺度中行走并不舒服。但当我们回到胡同等传统的空间时,我们的躯体感受是很愉悦的。一座半分钟就能走过去的桥,人们往往选择慢慢地走过去,甚至还要站在桥上眺望一下河中的流水和两岸的景色,人们乐意将这个过程延长,徜徉、停留。而桥头的老榕树,也成为了一种标识。
图2:法国古利耶尔矿难纪念景观 © Analía García-Ramírez & Nicolas Vrignaud
图3:中山岐江公园灯塔 © 土人设计
标识也是景观, 澳大利亚的皇家公园(Royal Park)坐落在高速公路旁,公园中色彩鲜明的构筑物排列有序,成为进入这个城市的标志。在法国古利耶尔矿难(Catastrophe deCourrières)纪念景观中,100年前矿难遇难者的信息记录在一个独特的纪念长廊上,形成一个带状的纵深空间,与荒凉的场地氛围一起讲述历史事件,引发深思与冥想(图2)。标识文字可以不只是说明文这一种体裁,它也可以成为诗歌、成为小说。中山岐江公园是我们多年前所做的项目,其中的灯塔已经成为这个城市的标识,中山市政府的明信片也一直选用这个图案。这个灯塔内部是曾经中山造船厂的水塔,外部是新增的玻璃的外罩,形成了两个时代诗性的对话(图3)。
连接历史与现今的对话——开放标识
过去,知识总是由知道的人告诉茫然无知的人,由权威的人告诉初出茅庐的人。今天的社会关于知识的态度恐怕就倾向于更加多向化、多元化。知识应当是开放的,所有人都可以在其中添砖加瓦,做出属于自身体验基础上的贡献,我们的知识已经与普通人密切相关。社会标识作为一种知识载体,我们的态度是不是还是由权威的力量告诉那些普通的人?恐怕不一定,这种开放的姿态会引发我们许多的遐想和创造力,这就是我所期待的“开放标识”。(涂先明、李娟 整理)
原文摘自《景观设计学》2012,(06),总26期:60-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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