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雷斯•雷普顿：现实艺术历史漫步

Gareth REPTON: 光之禄视觉艺术创意工作室所有人、设计总监。

邢抒：时任光之禄视觉艺术创意工作室助理设计总监。

　　您能简单介绍一下光之禄视觉艺术创意工作室（Luma Lu）和你们的团队吗？

邢抒（以下简称邢）：Luma Lu是一个视觉艺术创意工作室，我们从事多方面的视觉艺术，包括摄影、平面设计、特效和装置艺术等。我们尝试将每一种艺术融合在一起。在北京国际设计周展出的项目便是Luma Lu的代表之作。我们团队虽然很小，但却是国际化的。在我们团队的核心成员中，我是中国人；加雷斯是英国人；另一个女孩—我们的活动组织/管理者，来自法国；我们的影像制片人来自哥斯达黎加。在我们的工作室没有国别界限，我们希望吸引来自全球各地的人才。我们拥有非常多样化的技术支持，团队成员间的技术相互交织将帮助我们在将来创建项目。

　　在2012北京国际设计周期间，Luma Lu设计了展现北京大栅栏与杨梅竹斜街历史与当代生活的“现实艺术历史漫步”展览。你们为什么对大栅栏项目感兴趣？大栅栏的哪一点吸引了你们？

加雷斯•雷普顿（以下简称雷普顿）：最初，我们需要为Lu m a Lu在北京找到一席之地。一个为大栅栏工作的朋友邀请我参观大栅栏地区，并谈到了这个项目。她告诉我他们希望引入创意性商业和产业来开发这个地区。这使我深受震撼。他们为我们暂时提供了这块空闲空间作为试验基地。在这里度过的几个月对于我而言十分重要，我喜欢生活在真正的北京—充满历史感的地方，每当我漫步在这些古老的街道和胡同，都会去感受它们现在的模样，虽然部分已经遭到破坏。但我认为它们才是这片土地上真正的价值和活力所在，只是很多人尚未认识到这一点。

邢：坐落在北京中心地区的大栅栏地区极具传统魅力，政府已经制定发展计划，在保持其背景、地方文化、地方生境和当地居民的基础上，使它重获新生。他们希望将创意产业和这个地方的特色融为一体。我们在推动一些事物向前发展的同时要保持另一些古老事物的存在，这非常有意思。这也正是大栅栏最吸引我们的所在。

　　你们用了多长时间进行调研？当地居民是否愿意讲述他们的故事？

雷普顿：整个过程持续了5~6周，进行得很快。我是说，这比事先预想的时间要短，但是寻找人们参与其中的过程比我们想象的更难。这附近大部分房子都是私人的。当我们刚搬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对于我们所做的事情十分好奇。起初，他们不喜欢外国人，因为他们通常认为外国人是他们领地的入侵者。作为外国人，每当我走在这些街上的时候，我认为我在他们眼中是个“白人恶魔”。邻居们想要看看，我们是在创作好的艺术作品，还是在毁掉他们的地盘。我感觉到有时他们生活在恐惧中，因为在这里一切都发生得很快，人们不停搬进搬出。但幸运的是，这同时也带来了变化。

现在，我们的邻居们都很友善。当我们为了设计周的项目在这里工作的时候，每天和当地居民交谈，试图取得他们的信任。看到我们在项目中所展示的东西，他们就知道了我们根本不是坏人。现在，我们赢得了他们的信任，他们的态度非常积极。

　　你们是对邻居逐一进行采访，还是带有目的性地选择对象？

雷普顿：我们用茶话会的方式作为入手点，吸引了一些老大妈前来。然后我们开始交谈。你知道，我当然不是本地人，我需要消化他们告诉我的信息。

我认为，最先可以访问的地方是商业地点，比如商店。商店几乎是这个社区的缩影，有些商店已经存在了数百年。我进入商店，首先买些东西，说“你好”并做出友好的姿态，然后和他们交谈。通常那些人们有着精彩的故事。当然，大多数被采访者不会说英语，所以我们需要中国人协助完成这个项目。特别是一些老年人的北京口音很重，你可能还需要当地人的帮助。

一些当地的中国人不想被我采访，因为他们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出于什么目的。我只能用我很烂的中文和他们交流，希望向他们表现出我愿意和他们交朋友的诚意。

同时，我也有特定的采访人群类型。理想的被采访者是在这里出生，或年轻时曾在这里生活的人们。这个项目是对记忆的记录，我们需要见证其中的差别和变迁。

很幸运的是，我们得到了当地文化中心的帮助，他们带领我们参观博物馆，告诉我们在过去几百年中这里的发展史。他们乐于提供老照片和信息，这对于我们大有帮助。

　　您能为我们讲一讲“现实艺术历史漫步”的创意吗？您认为当地居民和参观者如何去理解这个展览的理念？

邢：这个项目是基于这个地区的文化探索。正如它的名字“现实艺术历史漫步”，这是一次穿越大栅栏老胡同和杨梅竹斜街的旅行，意在让参观者探索老北京的灵魂。我们在这个区域选择了9个有趣的地点，沿着这一精心设计的路线行走，参观者能够走进当地居民的记忆中，穿越现在的时空回到清朝。

 
杨梅竹斜街“现实艺术历史漫步”展览地图（2012年）© Luma Lu 2012

　　雷普顿：当地居民对我们所讲述的故事由视频或音频记录。我们筛选出不同部分，再将它们整合在一起。

邢：这取决于现场的内容。项目共包含9个地点，如果内容适合通过视频展示，我们就将它呈现在视频上；如果有些人不希望出现在镜头里，我们就选取他们的语音并添加字幕；如果他们愿意和公众分享老照片，我们会把照片印在大屏幕上。

雷普顿：展示信息最重要的部分是那些真实的实体建筑。实际发生的事最能带给人理解的感悟。我们鼓励人们在这里四处看看。我们想要将参观者带到特定的地方，去看看那里原来的照片。我们收集不同地点的信息，通过四处走动和聆听视频，在人们头脑里建立真实的旅程，使他们真正开始思考这里是如何变迁的，以及这个地方可以如何被使用和开发。比如，美达汽车租赁已有92年的历史，20世纪20年代时，它有一个两层楼的店面，但而今它只是一层楼的私人住宅。我们在房子前面展示老照片，当参观者来到这里边听视频边看着这座建筑的时候，他们可以想象出100年前发生的故事。当地居民真的很喜欢这个项目，他们认为我们帮助他们向公众重现了他们的故事，让人们对这个地区有了更多的了解。这推广了他们的文化和历史。这也是他们对我们越来越友好的另一个原因。

4号展示地点—青云阁，清末民初的中国四大商场之一，内有众多老字号。相传蔡锷与小凤仙在此定情。© Anna Chan

青云阁的3D立体投影 © Yves Chan You & Luma Lu 2012

京味贾家的影像展示作品 © Yves Chan You & Luma Lu 2012

　　在这些历史漫步的故事中，给您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邢：在采访中，有些人不知道要给我们讲些什么，但当他们看完我们的项目之后，对于自己的视频和照片能吸引如此多的人来到这里感到非常高兴。

雷普顿：最打动我的是人们的参与热情，他们愿意去分享自己的故事。虽然有些人并不会从这个开发中受益，但是他们仍然积极热心地让我们走进他们的家里进行采访，和我们分享他们在大栅栏的故事。这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当城市的物质形态和生活都处在巨变之中时，你们认为我们应怎样去保存一个城市的记忆？

雷普顿：北京是一个大型的“建筑工地”，到处都在施工，甚至到晚上也不间断。虽然媒体上报道过很多关于中国是如何快速发展的内容，但是它的发展步伐依然使我震惊。当中国人决定要做某件事时，他们绝不犹豫，直接去做，且进展飞速。在离天安门广场如此近的距离，这里生活的有些人仍然没有属于自家的卫生间和自来水，真是令人惊讶。在伦敦的市中心，这是完全无法想象的。

我认为我们的项目是保存物质结构和记忆的优秀典范，我们试图为我们的后辈保留传统。

　　你是否认为生活在老城区的居民，比如大栅栏的居民，会被参观旅游者所干扰？

雷普顿：我并不这样认为。有些人的确如此，但是有些人可能看到了未来积极的一面。我认为这些地区的人们已经习惯了被频繁地参观，比如前门，一直有很多人来到这里参观。

邢：自100年之前，前门就是一个商业区。这里有很多热闹的商铺，我认为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对这一切习以为常，“热闹”对他们而言已成为了一种文化。

　　您平时社交活动通常去哪些地方？

雷普顿：我有时去KTV，有时去图书馆。这取决于是什么样的社交活动和有哪些朋友参与。

我认为北京喜欢把事物聚在一起。如果你想购物，就去购物中心；如果你想买椅子，就去椅子一条街；如果你想买桌子，就去桌子一条街；连使馆区都是如此，如果你想遇到很多外国人，去那里就对了。（田乐、涂先明 采访，田乐 整理，孙一鹤 译，李舒雅 校）

原文摘自《景观设计学》2012，（05），总25期：68-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