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克·德·菲索:营造空间,让自然做工
近一个世纪以来,人们已经或者正在意识到工业社会给生存环境带来的巨大压力。无论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还是对自身环境恶化的恐惧,整个世界都在关注如何可持续发展。然而,设计师们和大众很容易被“绿色”的迷雾所笼罩,在这个资源愈加匮乏的年代,人类正在和其他生物一起,争夺所剩不多的完好的生存环境。如何处理这微妙的竞争与共融关系?景观设计师、环境工程师和建筑师们如何看待其各自领域中生态设计的影响?设计中生态视角的更新能否激发新一轮的经济增长?答案正在发生着……
Rik de VISSER:荷兰Vista景观设计与城市规划事务所总监;1985获荷兰瓦赫宁恩大学工学硕士学位(景观设计学方向);荷兰景观设计师协会注册景观设计师。
LAC:“设计的生态”是可能的吗?您对它的理解是什么?
瑞克·德·菲索(以下简称菲索):它是可能的,也是不可能的。人类影响着地球上的一切,但另一方面,我们并不能完全控制自然。人类的一切行为都只能根据对于生态的认知而进行。因此,也许我们应该这样说:用生态来设计!
用生态来设计就是在景观设计过程中采用自然的进程来实现设计的目标。它可以是创建新的自然区域(我们称之为自然开发)和生态走廊/生态连接,也可以是利用自然进程来改善公共空间和城市生活。设计的生态即为影响和干预景观的物理状态。但无论我们做什么:我们必须对自然示以尊重。
如今,生态正在世界范围内引起关注,例如气候变化以及该如何应对的话题。
LAC:为什么景观设计师应该参与设计生态?
菲索:关于景观设计师必须参与自然开发的规划和设计有几个很好的理由。其实质便是城市和文化景观的空间整合。
麦克哈格(Ian Mcharg)的著作《设计结合自然》(Design with Nature,1969)在这一思想领域具有重大影响:它为环境影响评估、新的社区开发、沿海区域的管理、恢复、河道廊道规划,以及可持续性和再生性设计思想提供了很好的途径。他在书中解释了好的景观规划和设计的重要性。
麦克哈格的表述很清晰,自然与人类的其他土地利用形式紧密相关。特别是在农耕发达的地区,将自然规划为景观中的一种功能或层面成为了一种文化行为,可以通过景观设计实现优化。
LAC:在您看来,生态设计和传统的设计(比如园艺)之间明显的区别在何处?您设计实践中的灵感来源于哪里?
菲索:本质上,生态设计在一定程度上是与园艺相关联的,虽然通常生态设计的项目的规模要大许多倍。两种方式的目的都是为了建造有意义、优美的环境。
不同之处在于,在生态设计的过程中,景观设计师不再控制设计,转而去关注如何把控进程,使之得当发展。大自然本身就是一位伟大的景观设计师,因此,我们需要与之合作。我们认为设计出好的步行道、自行车道、水道以及观鸟设施,让人们能够通过它们接近大自然、接受大自然的信息和教育是非常重要的。
自然是文学、艺术和建筑中非常重要的灵感来源,当然对于景观设计也是非常重要的。而与其他学科相比的本质区别在于,在景观设计中我们不仅受到自然形态的启发,更重要的是也受到自然过程的启迪。
如果你在海滩上漫步,研究水和风对沙的影响,你会看到这是一个关于浪脊、分支水流、变化的水线所形成的微妙的沙线的舞蹈。这会是一次非常美的体验。水/冰和风浪引起的侵蚀和沉积,火或者畜牧,都是持续塑造和改变景观的关键因素。
设计的生态就是考虑如何应对这些力量,并在自然保护和其他价值观之间寻找平衡。对于建造者而言,这同样也需要考虑如何利用自然的力量来营造真正可持续发展的环境。
LAC:Vista景观设计与城市规划事务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参与到设计生态的项目中的?您能否向我们展示一下这些项目中一些关于设计的生态的细节?
菲索:Vista的许多项目都源于1990年“荷兰国家自然政策计划”(National Nature Policy Plan for The Netherlands)。该计划基于“岛屿生态学理论”(MacArthur,Wilson,1967)。这一理论解释说,作为岛屿地区或隔离地区的一个功能,物种丰富度应该是可以被预见的。“荷兰国家自然政策计划”可以被看作是一个通过使用廊道来扩大/扩展和连接自然保护区、进而保护荷兰自然的总体规划。
自2000年以来,我们一直在积极应对气候变化,既表现在控制方面,比如固碳项目;也表现在应对方面,比如关注河川径流、岸线强化以及水体拦截项目等。最近,一个新式的三角洲规划项目已由政府启动,它旨在保护荷兰国家在现在和未来免受高水位的侵害,并保证淡水的供应。比尔三角洲(The Delta Bill)议案于2010年2月1日提交给众议院。许多方面都在这一过程中发挥了作用,从有生命的环境、经济到自然、农业和休闲。新式三角洲规划强调了三角洲景观作为一个动态的潮汐生态系统的许多问题。荷兰作为一个地势低洼、繁荣和人口稠密的三角洲,对洪水缺乏防范能力。一旦出事,无论是经济方面还是在人力方面的灾害和破坏都是难以想象的。因此,满足潮汐影响的生态丰富性以及其安全性,就是设计的生态的问题。
景观可以被视为一张羊皮纸,书写着不同内容的层次叠加在彼此之上。通过改变农业用地而进行的自然开发可以非常有趣。新的一层是最清晰可见的,但旧的层次也能从后面透射出来。当农业用地的使用转变为生态目的时,我们通常不愿意把先前的景观完全清除掉。在圩田中,我们可以提高水位,决定哪些部分将被淹没而哪些部分将保持旱陆。在这种情况下,地形将确定景观和生态发展。然而,沟渠和地块原始的几何图案将仍清晰可见,与地形格局相映成趣。这是非常漂亮的。
我们使用不同的设计原则。在整个欧洲,因土地整治有许多天然河流被改造成河渠。这导致了沿岸植物物种、鱼类、两栖类和鸟类的大量消失。作为景观设计师需要做出抉择,你可以选择恢复河流的原有航道、形式,或只是把渠化的河流变得更宽或者更浅。我们倾向于后一个选择,因为它会开始让河流以自己的方式发展。
由于气候变化,我们不得不扩大莱茵河(Rhine)和默兹河(Meuse)泛洪平原的承载力。几个世纪以来,洪泛平原在堤防的限制下变得越来越局限。这样使得河流的沙质堤岸被粘土覆盖,减小了水流的空间。我们使用的一个设计原则就是移除粘土,恢复原有沙质河床的地形。这样,河流获得了水流的空间,而粘土可用来制砖和修复堤防。沙质河床是河流动态发展以及滨河森林和湿地的丰富、生态化开发的一个新起点。
目前,我们正与奥拉夫·吉普索建筑事务所(Olaf Gipser Architects)合作进行东法尔德斯普拉森(Oostvaardersplassen)自然活动中心的项目。该项目将成为一个15 000hm2的宏伟的湿地保护区的门户。这片湿地的开发始于1968年南弗莱福兰(Southern Flevoland)圩田从海中收复之后,因此,它成为了圩田中最低的区域。新的游客中心将位于这片荒野之地的正中央位置。在这个项目中,我们想要通过设计的方式向公众阐释这片土地是如何被改造的。因此,游客中心的屋顶包含一个水面,反映了之前的海平面。在周围建立的景观中,我们要告诉公众当水被抽走、海水的粘土底部暴露于氧气和阳光之下时发生了什么。在改造后的几个月里,这一地区爆发性地增加了各种各样的植物,并衍生出丰富的桦树种类。毗邻游客中心,我们希望通过改变水位来不断循环和更新这个过程,以向公众进行展示。通过这样的做法,人们就能够见证自然的快速衍变过程,并了解这一关键的生态阶段。
我们为荷兰希尔维苏姆镇(Hilversum)的科莱罗(Zanderij Crailoo)所做的一座800m宽的自然桥梁规划,跨越了公路和铁路,连接了孤立的自然保护区,以改善生物栖息地环境。设计自然桥梁,对于景观设计师来说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题目。如何在一座桥梁上建立起不同的栖息地、如何管理阳光和阴影,以及如何应对不同的土壤基底和水域,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我们需要去研究是否可以开展诸如远足、骑自行车和骑马等游憩活动等等。
位于荷兰阿姆斯特丹的佛荷米尔圩田(Volgermeerpdder)曾是国内最大的有毒废物倾倒场。在这个项目中,我们设计的生态包含了一个小堤坝的网络,它们可以收集并储存营养贫瘠的雨水,形成一系列的满水盆地。拥有茅膏菜和泥炭苔藓的泥炭植被的发展创造了独特的自然生态区。这不仅形成了有毒地表面的天然的覆盖层,同时也成为了一个景色迷人的、与周边的泥炭类型景观相呼应的泥炭苔藓沼泽。通过参观这个区域,人们可以体验并学习到几个世纪以来形成荷兰这一地区景观的泥炭自然发展的过程。
LAC:在设计的生态之中,最需注意的要点是什么?
菲索:一些景观设计师和生态学家倾向于复制自然的形式,而这并不是我们的兴趣所在。这样的形式不应该是从设计办公桌上产生的,而应该是在自然条件下动态形成的。我们的信条是:营造空间,之后让自然做工,她会做得更好!
我们不把自然当作是孤立的现象。大自然是我们城市环境的一部分,是我们受污染地区的一部分,它在我们的公园中,也在我们耕地中。自然是一种重要的资源。景观设计一直是在界定与自然之间的关系。
原文摘自《景观设计学》2011,(03):5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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