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CTV设计方案:OMA的博弈
采访者:方振宁
我们关注央视CCTV大楼,是因为它和一座城市的未来景观有关,这样一座巨大无比的建筑,就像一座浓缩的迷你城市,它的有机性设计和规则,都会深化我们对未来城市的思考。在2002年10月CCTV设计项目国际招标中,由荷兰建筑家雷姆·库哈斯率领的荷兰大都会(OMA)建筑事务所中标,关于CCTV大楼的设计方案的争论,从这个项目启动开始就没有停止。
作为北京未来标志性建筑的央视新址CCTV大厦,自从2004年9月22日以来,已经动工一年整,却没有一篇有关工程进展的报道。时隔一年,有志于介绍世界前端建筑文化的上海文筑国际,出版了日本建筑杂志《a+u》中文版“CCTV by OMA”专辑,并且在上海举行发行纪念活动,借此机会,荷兰大都会建筑事务所CCTV的项目主管奥雷·舍人(Ole Scheeren)先生受邀请发表题为“中国制造”的演讲,同时举行“CCTV by OMA”展览,这一系列的活动,又激活了媒体和大众的关注。无论是有关CCTV的专辑,还是奥雷·舍人的演讲,都让我们进一步了解了CCTV总部大楼的设计理念、工程技术,以及对建筑和城市问题的广泛思考,也为跟踪和研究这一项目提供了文献资料。
应运而生
方: CCTV对OMA来讲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项目,并且是投入了全部精力的项目,对吗?
Ole Scheeren:这个建筑确实是公司最重要的一个项目,是OMA将长期的实践和理论研究成果结晶成的一个大规模的摩天楼建设项目。OMA始于《错乱的纽约》,这本书是有关摩天楼的宣言,在参与CCTV 之前,事务所进行过一系列的有关摩天楼的理论方面的探索;在过去几年中,OMA在世界各地有一些建筑设计项目相继落成。CCTV项目正是在公司的实际工程经验积累到了一定程度,理论研究的内容内涵也积累到了一定程度这样一个恰当的时间出现,这是OMA重要阶段,同时这一项目对CCTV以至中国都非常重要,北京成为2008奥运主办方,它在中国现代化进程历史发展的一个重要时期应运而生。
方:CCTV项目是一个非常大型的媒体建筑,按照库哈斯那本《小、中、大、超大》(S、M、L、XL)的分类方式,这可以说是超大型的。在你们做这个方案之前,对媒体建筑有没有过研究?
Ole Scheeren:媒体是跟时间密切相关的,比如说广播影像,它只有在播放的那一时段,它才是存在的;报纸就只为当天的新闻存在;而杂志也只能存在一段时间。媒体的时间性及无场所性造成了它与其制作形成分离状态。
我们在设计CCTV大楼时的设想之一,就是要相悖于这种媒体的分散状态,把有关节目制作、办公管理、新闻制播、播送等有关电视的各种功能重新统一起来集合在一栋环形连接的大楼中,使其形成一个功能上相互连接的一个整体。当在形体上赋予这栋建筑标志性和标识性时,这栋建筑不仅仅成为代表媒体的确凿的物质实体,人们将其所获取的媒体信息和这栋建筑联系起来,无形中增强了媒体的确实存在感及可信度。
与伊东丰雄设计方案的比较
方:最初参加CCTV竞标的还有伊东丰雄。如果说OMA的设计是向高度发展的,那么伊东丰雄的设计完全是平面的。据说,因为伊东的太太是在日本NHK电视台工作,所以伊东的研究认为最好的媒体建筑的使用空间是平面的。但是你们现在的设计是向上的立体的。我的问题是,从你们的角度来看,平面和立体哪个有优势?
Ole Scheeren:OMA的方案是平面与立体的融合。我们在设计中仔细分析了功能的需求,将其分类,需要水平摆放的我们就水平摆放,不需要水平摆放的就把它非常有秩序地布置在一个环线连续的高层里面。大中型制作演播室是需要水平布局的,一个250米×250米地下三层,出地面6米高的一个巨大的平台将其水平容纳;其它功能,比如说办公管理、小型新闻演播室则被安置于塔楼之中。
说实话,我觉得伊东丰雄的方案是一个非常漂亮的方案,但是问题可能就是他做得太完美了,所以他有一种自我封闭的感觉。从他的理念上,好像将来的交通等各方面比较好安排,但实际上从他的这种自我封闭、内向的性格,又不是有非常容易就能进入的效果。这个可能也是他的方案的弱点。
迷你城市CCTV
方:要做一个具有挑战性的、前所未有的建筑,肯定是要冒险的,不管是在造价上,还是在结构设计上。你们在设计和建造过程中,是怎么考虑节省成本这个问题的?你在演讲中用两个图来比较,说明你们是如何节省钢材,能不能更为详细地说明一下?
Ole Scheeren:因为这个建筑特别特殊,而通常大家看到这种特殊的造型,脑子里第一印象就是这种房子肯定贵。所以这里就有一个问题,就是大家对想当然的,看起来熟悉的问题从不质问也不过问。比如说,一个看起来造型非常普通的建筑,它实际上比一个特殊造型的建筑多用了一倍的材料,但是因为人们会想当然地不认为它是浪费的,也不去质疑。实际上一个特殊造型的建筑可能会比普通造型的建筑更节约,也有这种可能。
方:你们在这个设计上面对哪些挑战?是结构设计?还是防震设计?对整个OMA而言,你们还需面对哪些挑战?
Ole Scheeren:最为复杂的问题之一在于它的尺度与规模,这个尺度造成了设计手法的不同,就是说相对于这样一个特殊的建筑需要一种特殊的设计手法,来进行全盘的控制和定义所有的空间。相对于传统意义上的建筑,它更多的是有关大楼的整体策略规划。
我们以城市规划的手法来做建筑设计,因为在城市规划的过程中必须有原则,只有当每一个空间都必须遵守严格的规则,才能够把单独的空间整合到这样一个城市化的建筑里面。所以需要问的一个问题就是什么能设计,什么不能设计,这是一个挑战。我们把空间分成两类。一类是普通空间。这部分普通空间有一系列的规划原则,对模数、材料等整个空间的定义有统一的原则。另一部分就是特殊空间,特殊空间就是在整个大楼里有特征的空间,比如大堂、特殊播放空间、员工餐厅、休息厅、员工论坛等,特殊空间犹如一个生机勃勃的有机体的器官。这两种空间结合起来,通过普通空间来衬托特殊空间。
方:你们在CCTV这个建筑中设计了两个公共空间,第一个就是普通人可以去参观的通道,即环线;第二个就是建筑外围的公园。我想问的第一个问题是,作为重要的媒体机构,由于这个建筑里面的公共空间的设立,现在好象变成了一个带有公开性的场所,这个是你们构想的还是由业主方面提议的?
另外,建筑外围的公共空间,好像是可以容纳上万人的公园和广场,你们是怎么解决交通问题的?就是人们聚来和分散,因为将来CBD肯定是人很多,很拥挤,密度很高。
Ole Scheeren:拿到业主的项目任务书以后,经过分析,我们把功能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完全向公众开放的空间,就是电视文化中心(TVCC),这栋建筑是百分之百开放的;另一部分是CCTV,全部为中央电视台转播、办公等各种功能服务的空间。但是我们在中央电视台这个楼里面又加进了供公众参观的流线,这个是我们建议的。
这个流线有几个作用,就是给公众一个了解电视台的工作流程;同时中央电视台也可以利用这个跟大众交流的机会,得到公众的了解,实际上这也会给电视台带来商业上的效益,业主也接受了这个建议。
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如果有这种大的公众集结的活动的时候,大家不可能都开车过来,大部分人肯定是坐地铁,现在北京也在增加地铁线路,其中有一条就是直通我们的地段。根据中央商务区早期的总体规划,在媒体公园旁边有一条地下商业街。实际上要是那条商业街建成的话,还有更多的通道可以很容易地抵达媒体公园。所以,针对媒体公园的交通我们在设计中也都有所考虑,而且很快媒体公园进一步的详细设计规划会启动。
OMA在中国
方:从OMA的角度来看,CCTV这个建筑完成即是目标,你们对中国会有更长久的期待,会继续在中国做建筑项目吗?
Ole Scheeren:首先,我们对中央电视台这个项目非常重视,整个团队都是全身心的投入,所以我们也希望能够把我们对项目的支持、敬业的精神和职业的知识,都能够在CCTV的建造过程中贡献出来。第二,我们在北京能够亲身来协助这个工程建造的过程,所以团队的人也在这儿。我们也在努力,计划建立北京的分公司,建成以后,它将会是OMA在亚洲的一个中心,在北京的分公司未来将操作亚洲的项目。
方:你经手过很多项目包括在美国的中小项目,CCTV对你来说肯定是一个大尺度的项目。 CCTV这个项目功能复杂并综合了许多其他因素,包括不同文化之间的碰撞,你很年轻,这对你个人来说最大的挑战是什么?
Ole Scheeren:我父亲是一名建筑师,我在他的工作室里长大,深受家庭环境的熏陶,从14岁开始,就开始帮父亲做一些建筑的事情,我的职业年龄其实不短。这个方案非常特殊,其解决问题的标准也不一样,从传统意义上来讲的经验并不能完全适用。因为这个项目特别特殊,所以传统意义上的经验,在这里并不能占主导地位,而且参与到这个项目的每一个人都需要为了这个方案来重新调整他的视角,重新调整他的工作方式,来适应方案所需要的一种工作方法和处理问题的方式。同时这个项目带来的是巨大的工作量,整个团队每天工作时间非常长,如果不是年轻精力旺盛的人,首先从体力上就没法支撑。
另外就是适应和理解问题的能力。就我个人来讲,到处游历,我13年前来过中国,在瑞士、德国、英国、美国、泰国、荷兰有过工作或生活经历,现在一半以上的时间在中国。这无形中赋予了我比较开放的视野,适应各种条件的能力。
一开始是我亲自来京领取这个项目的竞标文件的。我个人喜欢迎接挑战,充满复杂性的高难度问题的挑战。我们组织了一个全面的包括各方面设计顾问在内的庞大团队,团队的协调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工作。另外,建筑功能本身也非常复杂,吸引我全力以赴地投入到这个工作中的原因,就是这种团队组织的复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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