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什么样的世界交给子孙 吴良镛院士谈古城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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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3-23
来源:景观中国网
2008年北京将举办第29届奥运会。全世界的目光都锁定在这个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古都。北京将如何保护好古城风采,我们又该把怎样的世界交给子孙呢? 近日,记者在京采访了我国
2008年北京将举办第29届奥运会。全世界的目光都锁定在这个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古都。北京将如何保护好古城风采,我们又该把怎样的世界交给子孙呢?
近日,记者在京采访了我国建筑学和城市规划学的学术带头人,清华大学教授吴良镛。说到古城保护,80岁的老教授一口气讲了45分钟,为记者扎扎实实上了一堂课。
记者首先向老教授报告在北京的所见所闻:东便门出现了一道古色古香的城墙;就连出租车司机也都知道梁思成为何人了。
老教授十分欣慰,说:“留下了一点城墙,总是好事。历史证明,一个正确的学术思想最终还是能为大多数人接受的。”
他说:“城市是在不断发展的,有它的过去,现在与将来。北京这样的历史名城也有一个延续的过程。一个城市是怎样发展过来的,这对城市建设而言至关重要。对此,欧洲在二战之后有所疏忽,上一世纪70年代开始重视这个问题,而且非常地重视。现在我们到欧洲去,看到佛罗伦萨、罗马这样的城市,就感到很美,这种美来自于对这些古城完整地加以保护,从而产生的文化纵深感”。
“北京旧城是一座非常美的城池。北京有一个院落体系,或称四合院体系。从故宫太和殿,一直到每一套四合院,不问大小,都呈方形。整座城市都是方形的,街道也都是正南正北,非常完整,非常美观,具有一种整体美。这在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
“过去我们犯了一些错误,为了一些短期的利益或简单的目标,拆去了许多有价值的城市历史文物。房子盖一块,城市风貌缺损一块,表面上是在改善人民生活,实际上是在破坏历史。”
吴良镛认为,“今天盖房子数量特别多,规模很大,所以现在不是盖房子,实际上是在盖城市。”因此,他认为建筑师应当认真研究城市环境,否则,给城市风貌带来的破坏,不是局部的,而是整体的。
从50年代到60年代,梁思成先生为了保护北京古城不知打了多少“遭遇战”,作为梁思成的学生,吴良镛义不容辞地成为这项事业的承继者。从某种意义上看,他肩负的责任一点都不比他的老师来得轻松。
从上一世纪的70年代起,吴良镛提出了“如何保护北京古城”这一命题。90年代初,他设计的“菊儿胡同”获得了联合国1992年世界人居奖、亚洲建协优秀建筑设计金奖。1999年,他在国际建筑家协会第20届建筑大会上,以这次大会的科学委员会主席和国际建协《北京宪章》起草人身份走上讲台,郑重向中外建筑师提出了“我们将把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交给我们的子孙后代”这个发人深省的问题。
《北京宪章》提出:“文化是历史的积淀,它存留于建筑间,融汇在生活里,对城市的营造和市民的行为起着潜移默化的影响,是城市和建筑的灵魂。”
城市的灵魂就在街道、胡同、四合院这些与居民生活息息相关的场所里,这些场所就像细胞一样,就像表皮下面纵横交错的血脉一样,组成了城市的肌理,要保护好古城风貌,关键就在于保护好古城的肌理。现在“城市肌理”
这个词,已经成为北京城市规划工作中的一个常用词。
说到这里,吴良镛又说了一个关键词:“有机更新”。他认为一个城市总是需要新陈代谢的,但是,这种代谢应当像新老细胞更新一样,是一种“有机”的更新,而不是生硬的替换。只有这样,才能维护好古城的整体风格与肌理。
吴教授一向重视地域文化。他认为,不同的文化名城具有不同的地域文化内涵,其城市风格与肌理也各不相同,譬如苏州的城市肌理就和北京不一样,但是,都可以运用“有机更新”的思路,来保护好古城的肌理和灵魂。
吴良镛设计“菊儿胡同”,就是对传统四合院的一种“有机更新”。它不是简单地抄袭过去已有的建筑模式,而是前所未有地创造了一种既适应于北京老城原有的肌理,又适合于现代人居住的一种新的场所。他认为把“菊儿胡同”说成是新四合院,不如说“类四合院”更好一点。他也不喜欢改造四合院的提法,用“整治”这个词,也许更合适一点。
吴教授说,现在独门独户地居住四合院的人少了。传统的四合院通常都是“独院”,而实际上,现在多数“独院”早已变成为“杂院”,许多人家挤在一个小院里,没有煤气,没有卫生间,有的甚至还没有厕所。显然,这样的四合院,居住质量是并不高的。
既要满足老北京对居住四合院的喜好,又要让他们住得舒服,这就是设计“菊儿胡同”的宗旨。可以说,“菊儿胡同”就是专门为普通老百姓设计的。
“菊儿胡同”里也有一个共用的院落,里面仍然住着多户人家,但人们相处在一起不显得拥挤。齐全的煤卫设备,使生活舒适方便。
营造“菊儿胡同”时,吴良镛确定了几个原则,第一,采用普通材料,造价不能贵;第二,面积不能太大,每家使用面积分别为45、70、90平方米,让中等收入的家庭也能买得起,住得起。此外,他特别提出,“菊儿胡同”中的院子都围绕老树设计,因此很有趣味。胡同中原有的每一棵老树,不但受到精心的保护,而且,在设计中享有一席之地。
记者在北京菊儿胡同采访时看到,那里的人居气氛的确十分优雅:黑瓦白墙的色彩,高低错落的楼群,安静宜人的环境。那里看不到旧四合院那种拥挤和随意堆放的杂物。中外住户交口称赞住得不错。
吴教授认为,北京的四合院,有些属于文物建筑,要加以认真保护。有些年久失修,最好还是按旧城的原有肌理加以维修。如果属于必须全部拆除的危房,一旦新修,也应当与原有的城市肌理取得协调。“菊儿胡同”属于危房重建一类。
他指出,国际上对历史文化名城大拆大改差不多没有成功的范例,而小改小修可使旧城常改常新,城市的传统也得以传承。
那么,“菊儿胡同”是否还有新一轮的设计呢?吴良镛说,三期的设计已经完成,目前还在等待实施。其原因是房地产价格大涨后,一些房产商的态度也随之变了。
说到这里,吴良镛语气中有点激动。他认为:不能光看着有钱人造花园,造“帝都”,我们也要为老百姓想想。眼睛向上,还是向下,他认为这个问题现在并没有真正解决。
萧乾笔下菊儿胡同
我虽说是个“老北京”,十八岁以前从没离开过,其实,我最熟悉的还是我出生并长大的东直门。在我两三岁上,家就从我呱呱坠地的羊管胡同搬到菊儿胡同了,所以羊管胡同在我脑子里没留什么印象。我依稀记得门前仿佛有一溜树,还有一片空旷的草地。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我先后两次去寻过根,连一棵树也没见到。这其实倒也不足怪。八十年代我还重游过福州的仓前山和伦敦西北部的哈姆斯苔德,所有那些树林如今都盖起房屋了。菊儿胡同那里我记得清清楚楚,因为我那苦命的妈就死在那儿。天下竟有这种巧事!我十一岁那年夏天刚进地毯房学徒,她就在我一辈子第一次领到工资那天咽的气,而且还吃上我挣来的一口苹果!我们在菊儿胡同住的是路东一个独门独院,一共只三间北屋,东墙根有一道山墙,刨几个蹲坑,那就是厕所。东南墙角有只破筐,上面铺着点稻草,那就是我们那条最护家的狗小黑的窝。它饿了就到处去偷吃的,然后回来守我们那个破家。它越穷越横,生人一探头它就汪汪地咬,有时也因偷吃的给人家打得满身是血。七十年代有一回我骑车去那里“寻根”。唉呀,东墙南墙都各盖了两间房,挤成蜂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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