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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建筑师长谷川逸子:让植物出现在建筑的夹缝中

admin 2012-05-24 来源:景观中国网
作为日本著名女建筑师,长谷川逸子1979 年建立“长谷川逸子·建筑计画工房(株式会社)”并担任负责人。1985 年,她通过竞赛赢得了湘南台艺术中心的项目。作为年轻设计师拿到一个开放式竞赛的项目,这是日本建筑业史上的第一次。该项目首次实现了她的艺术理念,将充满自然元素的景观和建筑融为一体,实现“景观式建筑”的设计构想。此次长谷川逸子来到上海,是受“对话大师——建筑文化系列讲演会活动”之邀,以女性建筑师的角度探讨建筑与景观的关系。这也是该系列活动近百场演讲的第一回。

 

  作为日本著名女建筑师,长谷川逸子1979 年建立“长谷川逸子·建筑计画工房(株式会社)”并担任负责人。1985 年,她通过竞赛赢得了湘南台艺术中心的项目。作为年轻设计师拿到一个开放式竞赛的项目,这是日本建筑业史上的第一次。该项目首次实现了她的艺术理念,将充满自然元素的景观和建筑融为一体,实现“景观式建筑”的设计构想。此次长谷川逸子来到上海,是受“对话大师——建筑文化系列讲演会活动”之邀,以女性建筑师的角度探讨建筑与景观的关系。这也是该系列活动近百场演讲的第一回。


  长谷川逸子一袭黑衣,干练短发,回答问题时没有日本人常见的套话。这样的外形与谈吐,非常符合这位搅动建筑界的不安分女建筑师的形象。而在细微处,她又流露出自己特有的审美观——一只内里装满蓝色液体的透明戒指,说话时,戒指里的水随着手势上下起伏,柔和的水波中和了她外表的硬朗。

  她并不承认自己设计作品时有自觉的女性意识的流露。尽管评论家早已指出,她的用色、她的空间设计的细腻,都使她区别于男性建筑师。甚至相比另一位日本著名女建筑师妹岛和世,她的作品也要明显更“女性化”一些。“她的作品用色轻柔、线条柔美,在空间分割上有别人难以企及的想象力。她非常女性化。”英国皇家特许建筑师曹宇这样评价道。

  也许长谷川逸子的“女性化”也来自她和自然的亲近。她的家族已经习惯与自然为伴。1941年,长谷川逸子出生于日本静冈县烧津市的海边,祖父是造船的,母亲是植物学家兼画家(她只画植物),长谷川逸子正好“遗传”了这两点:她既爱植物,也爱大海。小时候,每当新船要下水,她便跟着祖父来到海边参加首航仪式。也许正是这些祈求自然的仪式培养了她热爱自然、敬畏自然的天性。“如果不做建筑师,我大概会像我母亲一样,做一个植物学家吧。”她说。

  因为喜爱植物,她要让植物出现在建筑的夹缝中,如果业主坚决不愿这么干,她也会耍点小花招——在她的成名作湘南台艺术中心(Shonandai Cultural Center )里,她放进了人造的钢铁之树。这些“铁树”像是无声的抗议,如今依然耸立在艺术中心的大堂里,像是在讽刺当初那些阻止种树的人。也因为喜爱大海,她几经实验,才找到了穿孔铝板这种极具个性的材料,她把它们贴在了大多数作品的外立面上。“这是由于大海的水波把阳光反射到室内的时候,会出现一圈圈光晕,后来我发现铝制的穿孔板可以复制这样的光线。”想必看着这些反射光晕的建筑,她的心情又回到了海边的老家吧。

  高中毕业后,她进入日本关东学院大学工学院建筑系。这所大学的建筑系在日本只能勉强算二流,根据当时日本的惯例,不是东京大学或早稻田大学建筑系毕业的学生,是很难进入大的建筑师事务所的。但是在大二时的一次建筑模型比赛中,长谷川逸子获得了全国第一,评委正是当时日本重量级的建筑大师菊竹清训。要知道,在电脑软件制图时代未来临之前,做好手工建筑模型,是建筑设计的重要步骤。从此她拜入菊竹清训门下,开始了为期三年的磨练。

  但是在60年代急功近利和国家主义膨胀的日本,所有的建筑都朝着功利的方向发展,菊竹清训的公共建筑正代表了那个时代的国家象征。长谷川逸子虽然在菊竹清训手底下学到了一门好手艺,但这却不是她想要的建筑——她想要的是那种贴近人的、可以让人自由交流的、种满花草的建筑。

  正当她迷茫之时,日本建筑界发生了一次重大的变革,篠原一男的写意建筑横空出世。这个建筑叫“白色之家”,它轻巧实用却大胆写意,上承日本传统建筑的空灵意境,下开当代日本设计的简约之风。“这就是我的方向。”年轻的长谷川当时这样想道。1969年,她转投篠原一男门下,在东京工业大学篠原一男的研究室里修习硕士学业。这段经历对她建筑思想的形成至关重要。

  1979年她开设了自己的事务所,到1985年接到湘南台艺术中心的项目,这是她生活中最艰难的几年。女性、资历浅,都成为她的障碍。最终还是依靠竞赛,她才得以脱颖而出。“作为年轻设计师拿到一个开放式竞赛的项目,这是日本建筑业史上的第一次”,谈起这次夺标,长谷川逸子到现在也还会流露出骄傲的神情。

  湘南台艺术中心真正第一次实现了她的艺术理念,也获得了包括日本建筑学院设计奖在内的诸多奖项。在这个建筑中,她搭起了可供人们休憩和交流的空间,在屋顶种上了花草,还在屋子里栽了树(尽管是铁的)。她让建筑变得不再死板和规整,很多细碎的空间出现了,人们徜徉其间,悠悠度日,不再急于追逐,也不再急于攫取。


  对话长谷川逸子--我一直固执地在建筑里面种树

  B=《外滩画报》

  H=长谷川逸子(Itsuko Hasegaw)

  当时的日本是没有女建筑师的

  B:你的家庭对你在建筑方面有什么影响吗?

  H:我母亲是一个专门画植物的画家,她对植物的研究也很深入。我小时侯会经常跟着她去森林里采摘,这对我的影响非常大。我家族中有很多人都从事和植物有关的工作。也许我热爱自然的天性就是始于我的家庭吧。

  B:我还听说你非常喜欢大海,你家离大海很近吗?

  H:确实。我爷爷便是一家造船企业的创办人,小时候爷爷经常带我去参加大船首次下海的仪式,我对这些事印象非常深刻。我们家族大多住在大海边上,大海的四季非常明显,我从小就非常喜爱大海。后来上了大学,我就参加了一些水上运动的项目。那时我的水平不错,是我们学校帆船队的主力,我还参加过奥运会的帆船选拔赛,可惜落选了。

  B:那你后来是怎样成为建筑师的呢?

  H:在大学的时候,我的手工做得特别好,特别是模型做得很好。在大学两年级的时候,我就代表学校去参加了全日本的建筑模型制作比赛。当时日本建筑界的领军人物菊竹清训先生是这次比赛的评委,他看了我的模型之后,就给了我第一名。然后他还邀请我加入他的工作室,帮助他做一些建筑的模型。这是我开始进入建筑业的起步。后来经过一年时间的磨练,到了大学四年级的时候,我已经是工作室里可以独当一面的小设计师了,一些小的私人住宅都已经可以独立设计。菊竹清训先生对我的建筑生涯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没有菊竹先生的话,我可能就会和我母亲一样,成为一个画家,或者植物学家。

  B:谈谈你在菊竹清训工作室的经历吧。

  H:我其实非常感激菊竹老师没有门第之见。当时的日本,东京大学和早稻田大学是建筑学的领军大学,不是这两个学校出来的人,大的工作室你是进不去的。而且当时的日本是没有女建筑师的,菊竹老师也摈除了男女偏见,不拘一格地起用我。我对他非常感激。说起和他工作的经历,首先使我受益匪浅的是他的工作态度。在他的工作室里,他是24小时除了吃饭睡觉之外都和建筑有关,这是他基本的一个人生态度,他也是这样要求我们的。当时那几年是非常辛苦的,不管是跟着先生做设计,还是房屋的内装,都交给我去做,结果我那时瘦了好多好多。但是这个经历对我的人生是非常重要的,它使我的基本功变得扎实。

  B:后来你又去了篠原一男先生的研究室做助手,那是怎么回事呢?

  H:在菊竹先生手下的几年,我们做得最多的东西,是一种地标式的公共建筑,这些建筑类型现在看来都摈弃了人自身的感性的东西,可是在当时的日本非常盛行。但作为一个日本人,我觉得传统的日本建筑是一种写意的建筑,是和人亲近的,也和大自然亲近的。在菊竹先生这里,这种建筑已经被国家主义的标志性或者功利性取代了。我那时就在探索,哪怕是公共建筑,也应该要具有日本的传统。当时篠原就设计了一个作品叫“白色之家”,这个作品在日本建筑史上非常有名,它是日本建筑从学习欧美建筑回归到审视自己传统的一个里程碑。我看到这个作品之后,就觉得这是我的方向,于是我就决定跟随篠原先生念硕士,接着很快我就成了他的助手。

  B:这么说篠原先生是对你影响最大的一个前辈建筑师了?

  H:当然,我从篠原先生这边获得了很多对于日本传统建筑的视角和知识。我在他手下主要是做一种作为艺术品的住宅。而我自己那时候接的项目大多是为平民设计住宅,要考虑到舒适性、实用性和写意的美感在市民住宅中得以实现,这是我那时候主要的研究方向。

  城市将变得越来越像另一个自然

  B:你刚才谈到了自己建筑思想的转变,正好六七十年代也是日本经历巨变的年代,你的思想转变和当时的社会思潮也有一些关系吗?

  H:日本经济确实是在六七十年代腾飞的,但是真正影响到建筑文化,要到80年代。在我的记忆中,日本六七十年代的住宅是很小的,只放几条被子而已,没有储藏的功能。但到了80年代,家电开始大规模普及,这就需要更多的空间来摆放它们。所以日本住宅建筑的形态、大小,在80年代都出现了很大的变化。

  B:1979年你开办自己的工作室,那时候女性建筑师自己开工作室在日本很少吧?

  H:那时我在篠原老师手下,主要负责设计私人的小住宅。当时我帮一个朋友设计了他的房子,做完之后,他的哥哥是个医生,要开一个诊所,诊所也是当时日本新兴的一个产业,他哥哥看过房子之后就觉得很好,便要我设计他的诊所。从这时起,我便开始真正独立起来。因为诊所不同于住宅,它更大也更复杂。一开始当然非常困难。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硕士时代都在研究私人住宅,但我想回到公共建筑,这也需要我建立自己的事务所。

  B:后来通过湘南台艺术中心,你这个愿望也实现了,这是你第一个公共建筑吗?

  H:是的,这个作品是我通过竞赛赢回来的。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1985年,日本还没有到泡沫经济的时候,政府对建筑的投资还是非常理性的,基本上是低成本的建设,所以是很辛苦的建设。到1987年之后,才是泡沫经济时代,那时政府对不动产的投资就很疯狂了。这次竞赛是很幸运的。之前一般日本的公共建筑都是被几个大事务所垄断的,日本是一个非常注重资历的国家,对年轻人的使用非常慎重。如果湘南台艺术中心这个项目对日本建筑业有什么意义的话,那便是作为年轻设计师拿到一个开放式竞赛的项目,这是日本建筑业史上的第一次。之后,整个行业就更加自由开放了,很多年轻人开始崭露头角。

  B:在湘南台文化中心这个建筑中,你制作了很多铁的树和铁的云,这是基于什么考虑呢?

  H:当时的建筑界对植物没什么意识,但我本身是很喜欢植物的一个人,我很想在建筑中加入一些真的植物。但是当时的业主没有这样的概念,他们觉得建筑中有植物是很奇怪的事情。既然不让我种,我只能做一些假的树放进去!(笑)后来在投标其他项目的时候,我都事先说好,要让我种树,不然就没办法做。之后就没出现过铁的树了。还有,当时我也在湘南台文化中心的屋顶做草坪绿化,包括政界、建筑界几乎所有的人都嘘声一片,大家对这个东西嗤之以鼻。但是现在看来,这已经是被承认的一种设计,而且还是一个趋势。当时日本政府的想法是,公共建筑是国家管理市民的一种象征,是不允许有这种不严肃的东西的。几十年来一直有人反对这样做,但我一直固执地在建筑里面种树。

  B:这便是你一直坚持的“第二自然”的理念吗?

  H:我认为“第二自然”不单是建筑,也应该是城市规划的一个理念。日本在战后早期开发的时候,光会做建筑,不会做景观,也不会做花园。但是现在的趋势是世界各地都越来越重视城市与自然的关系。城市也变得越来越像另一个自然。

  B:你为什么会选用铝制穿孔板作为自己大多数建筑的表面材料呢?

  H:虽然它具有一定的功能,但它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个装饰性的构件。在我那个年代,铝板都是不穿孔的,直接贴上去。我为什么要给它穿孔呢?因为我一直生活在大海边,大海的水波把阳光反射到室内的时候,会出现一圈圈光晕,这种光线非常漂亮。后来我就在研究,怎样才能再现这种光线。我试了很多材质和形状,发现铝制的穿孔板可以复制这样的光线。所以在我的很多建筑上,我都用了这一装饰。

  我的设计原点在于人与人之间信息的自由交流

  B:你在设计中会有自觉的女性意识,还是一种不自觉的流露?

  H:我本身没有这个自觉。但是很多业主都有 这样的说法,特别是从色彩上来说。

  B:日本的古典园林在造园方面也有很好的经验,这对现在的日本建筑有什么影响吗?

  H:日本庭院当然受到中国园林的很大影响,特别是私人住宅这一块。日本人向来把花和草看成是组成生活的一个部分。在这样对庭院非常重视的传统下,现在的日本住宅也保持了很好的绿化。

  B:古代中国和日本一样,也是木结构建筑,但是木结构现在已经退出普通中国人的生活,就算在农村中也很少见了。日本是怎样的情况呢?日本是如何保留木结构建筑的传统的?

  H:其实日本目前木结构建筑的现状远远没有外界看到的那么轻松。木结构建筑的建造是需要经验的,没有经验的话是没有办法做的。现在很多年轻的建筑师都做铁或者混凝土材质的建筑,越来越少的建筑师投身于木结构建筑中,也出现了断层的现象。木结构建筑作为亚洲的共同财富,我也希望中国能够更加重视。

  B:你曾经说过妹岛和世的建筑起点是先考虑建筑中人的活动,那对于你来说,你的设计起点在哪里?

  H:我的设计原点在于人与人之间信息的自由交流。我觉得在建筑当中必须有一个可供交流的空间,或者在两个建筑之间要有天桥连接,人们可以在建筑内部自由行动,也可以在建筑之间自由交流。但是这个空间不一定要大,它可能是一座桥,可能是屋顶花园,形式是多种多样的。人与人能在一个非常漂亮的地方遇见,然后他们的故事产生出来,这样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可以更好。

  B:你说你最近的研究课题是平衡建筑的在地性和全球性,能介绍一下这方面的研究吗?

  H:全球一体化的趋势是不可遏止的,特别是在网络时代。我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去改变这个趋势。但是建筑有它的特殊性,建筑里面住的是当地的人,人是很重要的因素,而人又是不同的。不管是中国还是日本,如果一个城市,流行什么它就建什么,那这就会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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