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落叶流芳》策展人鲁旸:致用而美
第一财经日报:设计是非常强调体验的职业,在从事这个行业之前,你个人与职业相关的体验中比较扎实的是什么?
鲁旸:2002年到2006年我在维也纳应用艺术大学上学,这期间每天到植物园干类似园丁的活,经常从上午6点开始做到下午4点,种植、养护、修枝,大部分植物我都能说出它们的拉丁文名称,我对植物的习性和形态很熟悉。做设计的时候,哪些地方该出现什么形态的植物很自然地就出现在大脑中,而不是想当然地设计出来,再找对应的植物目录,然后到市场上找。
日报:我们以微博为例,有人认为,微博对人的思维最大的损害是,消除了对氛围和情景的想象,而氛围是安顿心灵很重要的场域,人的行为应该回到有氛围的环境中才能有可持续的生息。今天,城市的空间被割裂为孤立的功能区域,从景观设计的角度,如何来修复城市环境的整体性?
鲁旸:这是一个很实际的问题,我在教学中也经常发现,学生面对一些很实际的问题反而看不到。比如他们对微博上瘾,依赖网购,而面对一个商场设计的案例,却无法提出能够对网购这一形态互补的方案。
如果我们在网上都能解决问题的时候,还需要商场吗?现在的商场都是综合体,既是购物的地方,也是直观地与人和物交往的场所,这种整体合在一起就是环境,是一种社会的气息。网上无法给予我们环境,给的只能是信息、交换或别的更直接的信息。我们需要让人们走出家门,穿过街区,进入办公区域看到和感受到一些什么,城市应该提供我们更丰富、更细致的体验,人在环境中感受到的点点滴滴都参与了我们的内心活动。
日报:关于你的设计理念,有“地景式景观”、“戏剧性景观”、“情景式景观”,这三种概念哪个更准确地描述了你的设计初衷?
鲁旸:戏剧性景观。戏剧的元素包括场景、演员——人的行动、观众的参与,这一概念和景观设计要考虑的问题很相像,我们同样需要用艺术的语言来表现结构环境、人的行为和接受者这三者的关系。基于这样的考虑,我们在进行环境设计的时候必须考虑到进入其间的人,是附带和吸收了精神信息的,人与环境是一种对话关系。
之所以有戏剧性,正是基于体验是多层次的、有故事的设想,这个故事也许来自设计师,同时也来自历史本身。比如,一个公共花园并不是为某一个人而设,是要让每个人都享有使用的机会,设计师需要把自身的体验和经历过的内心感受融入设计,以此呼应别人的心。
日报:最近两年,在建筑和城市规划领域有一种中国传统文化的复兴态势。在你看来,把中国传统的环境观念引入现代的时候,比较有价值的方法论是什么?
鲁旸:苏州留园的面积很小,但我在里面感觉不到局促,反而觉得很丰富,空间很开阔,我在欧洲面积很大的庭院里能待一天,在中式园林也能待一天。中式园林有一套极为严密的视觉逻辑,各个元素在递进中展开,有一个整体,这里面有古代工匠的真实的体验,造园的人懂得什么时候需要缓步,让风景展开,什么时候步行可以密一点,疏密有致遵循了体验和感受,使人能够因为一个事物的出现产生想象,这样的想象不是泛泛空想,而是一种人与环境的对话,这一点很可贵。
日报:今天中国的很多景观设计项目,委托方和项目设计方的对话模式已缩减为:我需要什么,你为我配置一些什么。这样一种更强调购买关系的对话模式是怎么来的?通常会产生怎样的效果?
鲁旸:不光是景观设计,很多设计都已经简化到甲方说什么,设计师就直接做什么。就这一点,我认为不能完全否定,因为甲方的意见代表一种市场的意见,他向你提出的要求是一种基于调查的基本性的描述。问题在于,设计师不能简化设计的语言,我们需要看到在整个设计系统中你的专业发挥到什么程度,设计的过程就是你针对哪些问题,做出回应,在满足一切的功能的基础上,建构出一种逻辑扎实的方案。
设计思想缩减使得我们的设计没有体验没有故事,这是一个普遍问题。比如,甲方提出要求后,乙方直接点开素材库,里面可能有上千个亭子的造型,甲方随机地指定,如此挑选一番,几个造型简单地堆砌起来,最后就成了大家拼谁的资源库厉害。
这样的模式带来的问题是,产生大量跟风模仿、不实用的设计,包括后期维护管理的高成本。现在大家都想做欧式风格,问题是,欧式风格的大格局对后期的管理要求很高,在一线城市,这笔开销可能可以通过物业管理费消化,而在二三线城市,物管费不可能太高,后期的管理成本如何消化?后期管理不利带来的问题又如何解决?这些都是问题。而好的设计一定要消化掉充斥在日常生活中的复杂问题,使应用变得简单、不打扰人,而不是产生更多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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