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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王昀:在多样环境中培养佼佼者

admin 2012-05-17 来源:景观中国网
我并不认为所有不一样的东西都是好的,我认为对于一个设计师来讲,来龙和去脉很重要。

 

王昀:北京大学建筑与景观设计学院副教授,方体空间工作室主持建筑师。
Yun WANG: Associate Professor of College of Architecture and Landscape Architecture of Peking University; Chief Architect of  ATELIER Fronti.

  LAC:请您简要回顾一下北大建筑研究中心从2000年成立以来的这段历史。

  王昀:我2001年来到建筑中心的时候,这里已经开始招学生。我当时在东京刚毕业,正好张永和老师去东京开会,一个偶然的机会就碰上了,他希望我回来。特别是他给我介绍的北京大学提倡在建筑中心设立双轨制的教学模式对我比较有吸引力,因为这种教学模式不同于传统的建筑学教育方法,教师一方面有建筑实践,另一方面按照工作室的概念办学。北大这样宽容、开放的平台不仅非常具有吸引力,更是国际上普遍的一种建筑学教学模式。于是我欣然地接受邀请并于2001年的11月份回来。那时候,董豫赣老师、方拥老师都已经到任了,除了张永和老师以外,我应该是第三个到任的教师。

  北大建筑学研究中心特别注重理论和实际的结合。因为建筑不仅仅是理论,建筑是一种实践性的工作,在建筑教育中,只有老师有了实践的经验之后,他才会有更多的体会,才会将他在设计过程中遇到的问题、挫折、思考告诉学生。如何用建筑语言去表达建筑师对于世界的理解、对于生活的理解、对于文化的理解,这一点是我们应该在教学当中努力去传授的。

  LAC:在北大这样一个平台之上,建筑研究中心的老师们有没有一种共同的认同感?

  王昀:我个人理解所有老师共同的认同感就是要将自己对于建筑的理解、研究传授给学生,但并不是所有的老师对所有建筑问题的看法都是一致的,而恰恰是这种不一致性,构成了北大这样一个具有宽容性和丰富度的平台。例如,董豫赣老师虽然是学建筑学出身,可是他对中国传统园林很感兴趣;方拥老师本来是学西方建筑史出身,但现在改成中国传统建筑研究了。董老师的“中国古典园林赏析”和方老师的“中国传统建筑文化赏析”这两门课,在北大受到很多年轻学生的喜欢;方海老师是学中国建筑史出身,现在研究西方的建筑和家具。虽然我们中心老师人很少,但每个人对于建筑问题的视点都不一样,对于学生来说,这应该是最幸福的事情。正是这种学术上的不一
致性,甚至是矛盾,学生才能够学会如何分辨。这是目前建筑中心的一个主要特点,这点实际上在国内建筑学学界得到了很大程度的认同。

  LAC:北大是这样一种宽容和开放的教育平台,如果学生做了一件非常独特的作品,但是
您觉得这个作品是有问题的,那您怎样跟学生沟通,既保证北大的宽容和开放,又能纠正其
错误的地方?

  王昀:我并不认为所有不一样的东西都是好的,这有点像学书法,比如说我也可以狂草一下,可能不懂书法的人看后会觉得写得也不错,但是懂书法的人一看,就会知道什么是瞎写,什么是有章法的写,透过你的书法会发现它的脉络。我认为对于一个设计师来讲,来龙和去脉很重要。

  如果说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被思考过,我们的任务不过是重新思考而已,那么关键是什么?人类的社会要发展,就必须在思考的基础上有所创新。我希望北大的学生要学会分析,要有自己的判断和智慧,而不仅仅是有知识。知识可以通过看书来获取,但是智慧就需要你的思考,需要对问题有深入的理解。我们一直在讲北大培养的是创新型人才,创新是在有深厚的研究和更高层次的分析基础上进行的。对我们新的学院而言,我认为积累很重要,如果我们10年、20年都不断地思考某一个问题,那么肯定会有一套研究成果,也会培养出一代创新型人材,对世界有所贡献。我认为建立研究室制度是培养创新型人才不可或缺的必要条件,也是培养创新型人才大学所必须具备的基本条件。否则的话没有意义,所有的学生就跟过客一样,上了几年学,拿个学位证毕业,这毫无意义。我们要培养学生热爱这一行,而且要让学生自己去努力,而不是我们强迫他学习。也正是基于这样的思考,我们建筑学研究中心早在3年前就根据每个教师的研究方向采用了研究室制度,目的是希望能够对某一项研究有较长时间的积累。

 



 1. 石景山财政培训中心  王昀   2. 60平米极小城市   王昀



  LAC:新的学院成立之后,将会囊括建筑和景观学科。对于建筑中心的教育方面而言,景观
是否会给建筑带来一些影响,或者会有一些怎样的改变?

  王昀:首先,从建筑学的视点上来讲,建筑是我们生活组成的一个部分,是一种个体性的存在;景观的概念,包含得更加广泛,广泛到只要我们一走出房子以后,我们面临的就是景观。但如果在这之间,还要加一个层次的话,那就是聚落了,比方说居住环境、小区环境,或者是城市环境、乡村环境。究竟如何去确认聚落的概念,我的理解是,它不仅仅是个体的房子,还要有房子和房子之间的关系,当然这可能也是景观的范畴。从一个抽象的范围来讲的话,像新学院以前的状态,景观和建筑这两方面都满足了人类生存环境各自不同的一面,但如果学院在未来能够对人类整体的生存环境,有一个从大到小的一体化整体思考的话,从土壤、植物等大的方面,小到家具方面,这些学科之间进行交融,在不同的层次、层面和不同的细节上来进行整体的思考的话,将会是我们这个学院的主要特点。

  LAC:您刚才提到您一直很热衷的聚落研究,您怎样将它渗透到您的教学和实践之中的呢?

  王昀:我想聚落研究不仅仅是一个理论,更应该是作为行动性的教学;不只是展示一张张图片,而是研究一个个活生生的现场。我希望学生能够到那些聚落现场里面去测绘、去体验,去看生活和建筑躯壳之间的关系,建筑虽然是一个壳,但是里面有活生生的活动,那种生活恰恰是在我们教学里面应该重视和提倡的。调查要感性,把你所有的器官打开,才能抓住那些敏感的细节。分析一定要理性,感觉的东西,你未必能够理解它,而只有理解了的东西,你才能够更深刻地去感觉它,所以调查和研究、感性和理性是绝对不可以分开的,你感性的丰富会上升到理性,理性理解了以后,会让你更有目的地去观察。

  现在每年我们都会带14 、1 5个同学,到现场去测绘、实践。比如对古崖居的调查,中央电视台还专门为这个研究做了一个片子。今年我们还会出一本关于湖北恩施土家族聚落调查的书。中国城市化进程很快,许多作为标本而存在的人类生活的样本,很快地就都会消失了,我们想抢在它还没有消失之前,把它挖掘出来,然后进行测绘、记录。这样做一方面同学们能够亲身去体验那些空间,看到生活和房子之间的关系,更重要的一方面是我们能够把这个历史能够记录下来。

  LAC:聚落相对建筑单体的尺度较大,该如何把握这两者之间的关系?聚落和城市又是怎样
的关系呢?如何在做尺度比较大的城市规划时,将聚落的概念介入到其中?

  王昀:过去建筑仅是一个房子的概念,它主要反映的是一个家庭中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聚落
则更是一个群体性的把握,它反映的是一个群体在聚居生活中的一种关系,而这种状态,事实上就是我们昨天的城市,不是今天的城市。恰恰是昨天城市里面展现出来的一些智慧能够给今天城市以借鉴。那么现在今天的城市虽然表面看起来很大,但它里面有小区,小区还要进行区块的划分,从这一点上来讲,其实城市是有10个、100个,或者大到可能是1000个聚落的一个集合体,聚落的概念更是能够从大小之间的各个尺度来回应的。现在的学科划分得越来越详细,每一个人在不同的学科都可以是一个专家,只要大家在任何一个环节或一个细小的点上,能成为专家或者能把这个问题思考得很深刻、很详细的话,这就会对我们的生活带来了更多的便利、提供更多的智慧。这个可
能是建筑师和设计师所需要做的。聚落是人自发的、非常有人性化的一种自然流露的表达,它是根据需要,经过几百年、上千年的磨合所形成的一种完整的样本。为什么叫样本,因为聚落毕竟不能够满足当今的社会生活,所以它只能作为一个样本来存在。从另外一种意义上来讲,我认为聚落本身里面有许多东西可以对城市产生作用,但是现在的城市基本上是依据法规来做的,这就取决于法规的制定者如何思考。如果设计者一个人进行了一个大的城市整体设计的话,这是有问题的。因为城市应该是靠一群人的智慧来建立的,如果由一位设计师来做,就会像现在的某小区,一个面积为30~40万平米的住宅,却是简单地重复。也就是因为这种单调性,所有的人搬进了新房的时候,都会把设计师的想法全都拆掉,然后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建,这也是为什么中国装修业非常发达的原因。中国老百姓没有土地,不能自己盖房子,只能请开发商来做这些事情,可是这中间又没有设计师与最终用户的交流,加上当前的城市居民共同幻想的不复存在,所以城市的混乱景象,我个人的理解是不可避免的。
 

  LAC:您在接受《中国建设报》的采访时也说过聚落研究是建筑师的牛奶,那如果请您给一
个年轻的建筑师搭配一份营养餐的话,您会怎么样来搭配,比如说主食是什么、副食是什?

  王昀:我个人的理解,建筑师的主食首先是生活。为什么是这样?如果一个建筑师对于生活
没有深入的了解的话、不去仔细地思考生活的丰富性和内容的话,他不会设计出好的房子。这种生活要考虑得非常细腻,比方说建筑师有很多人也是参与设计家具的,原因是家具是人生活中接触到的“最小的建筑”。家具要给使用者一种什么感受,是需要我们对于生活的更加细心的观察和思考,这是一个建筑师必须要顾虑到和要做的事情。第二件事,是旅行和调查。建筑师要想理解生活,只有细致的理解还不行,你要看世界上不同地域的人,究竟是怎么样去解决生活问题的,不同地域的人有不同的解决生活中问题的方式或方法。建筑师不能生活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要了解各地特性之后才能更加深入地认识到特殊性,这一点对于建筑师而言很重要。在这两个基础上,其他的就是副食了。比如多读书、多思考,有一个会分析的头脑,具备了这些的话,你的设计就不仅仅是一个技巧的问题,而是在解决人的生活的问题。如何为人提供一个好的生存环境,这是设计的本质。比如我们日常生活中常用的矿泉水瓶,为什么它的上部要做成曲线的?那是因为你在打开瓶喝水的时候,瓶里最后一滴水能够顺利地进到你的嗓子里。如果这个瓶的上部是方的,你会发现最后的一滴水是出不来的。器物的造型也是为人生活提供方便,不了解生活的人是做不好设计的。套餐剩下的部分,就看个人了。可能有人不爱吃蔬菜,就爱吃肉,有的人吃泡菜或吃咸菜也行,这就看个人的选择了。

  L A C:在石景山财政局训练中心的设计中入口的大门和庐师山庄的白色锥体,这些是符号化
的设计,还是有其特定的实际功能?

  王昀:石景山财政局训练中心的门,确实也起到一定遮阳的作用,因为建筑朝南,太阳比较
高的时候,它能形成一个非常大的投影,像一个大的挑檐一样,下面部分窗户都在阴影的范围里面。关于那个椎体,我个人认为这个庭院里应该有一个锥体,这样一种表达形式,我不想把它做成一个传统的中国园林,也不想把它做成一个日式的园林或者欧式的园林,我只想把它做成一个我心中的园林。

  LAC:在“60平米极小城市”中,您将自己的家设计的有广场、街道……这些跟城市之间更
加深层次的联系在哪里?

  王昀:这有点俄罗斯套匣的概念,一层一层地打开以后你会发现,里面的娃娃是一样的,只
是大小不一样。人的行为基本上是一样的,当你在城市里面的话,你会希望它有街道、有广场。你进了北大校园以后,你发现又进到一个世界里,又有街道、又有广场、小胡同。你进到家里面,你会发现有门厅、客厅、还有卧室,这些就是我们建筑学里面讲的公共空间、半公共空间、私密性空间。即使你进了一个私密性空间,它又可以分为公共空间、半公共空间、私密空间,这是符合人的心理变化的,就是从大到小、从开阔到最私密的一个状态。我认为从这个概念上来讲,家和城市是一样的,它不是在造型上,而是在构造上有一个直接关联。人在行为上需要符合这种心理的阶梯变
化,城市也需要。为什么会产生城市壁垒,是因为我们在城市中每天的身体、心理的阶梯发生的变化太大了。现在,如果你在办公楼里办公,还有自己私人汽车的话,你的行为会变成从办公楼一进电梯,钻进你的汽车里面上马路,在这个小空间里面呆到你家的地下车库,然后到家。这一套逻辑系统中根本没有大空间的概念,完全是从封闭型空间再进到下一个封闭型空间,这也是为什么现代人会有精神紧张。我愿意找条小胡同,走一会儿再进一条胡同,希望回家的时候,而不是从一个大广场推门就进家了,这是人的心理上的一种关联或适应。

  L A C:您很反对建筑的标新立异,但是您个人的作品风格性很强,这其中存在矛盾吗?您怎
样保证您所想表达的意图通过您的作品完全地呈现出来,而不会在传递的过程之中会出现损失?

  王昀:没有矛盾。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对于生活的理解,这一点恰恰构成了世界的多
样性和丰富性。在你看来可能它是一个个性很强的东西,但是它对我来说的话,就变成非常适合我个人观念的表述方式。比如说语言,世界上有几百种语言,我们不能要求别人和我们说一样的语言,其他语种的语言我们可能也听不懂,但是别人也是在用这种语言来表达一种情感。建筑也是一样的,有很多种表达建筑的方式,我做的作品是我所理解的一种表达方式,在大家看来可能是挺有个性的东西。

  在设计作品时,我把自己作为大众当中的一分子,我从来不认为设计师一定要区别于大众,这只不过是职业不同而已,就好像有的时装设计师设计的时装,我也不见得能理解。这个世界重要的不是说只有一种东西让你来接受,而是给你提供了无数种的可能性, 每一个人都可以根据自己认可和需求去选择自己认可的那样东西。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人喜欢我设计的东西就足够了,我不需要全世界的人都喜欢我的设计。但是如果只有两个人喜欢,那可能不会有商业价值,但是在文化
方面,是没有任何被贬低的可能性。每一个人的选择不一样。

  LAC:您有没有想过把自己的风格也改变一下,让世界再增添一种多样性?

  王昀:我认为世界多样性的填补是与每个“单调人”有关,而不是由一个人的多变而构成的,因为每一个人个性的不同、对于世界的理解的不同,世界的丰富性是必然的。尽管我个人的设计看起来似乎有些单调,但是,从一个全体的事业上看,可能是一种思考和类型的存在,是多样性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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