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ancesco Bandarin：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中心主任采访

Franceso Bandarin先生

问：最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关于文化景观的报告上说：“当一个地区被看成景观时，它就拥有了文化价值；但是这些价值并不一定很突出，具有普遍性。这些景观是人与环境互动而形成的，如果这种互动具有重要的公共性价值，那么它就可以被称为世界文化景观遗产。”请您描述下申请成为文化景观遗产的程序？现在列出文化景观遗产的只有63处，还不到世界遗产总数的10％。

答：我们有一个世界自然遗产名录，上面记录了不同类别的遗产，其中一类就是文化景观遗产，这个类别是1994年增加上去的。这类遗产是用来辨识人和自然的特殊关系，以及这种关系所衍生的产物，特别是当它达到了我们称之为“长期公共价值”的时候。一处遗产的价值是通过和相同类别的遗产比较而产生的。文化景观遗产首先经过专家的评选，最后再由世界自然遗产委员会决定它是不是世界性的。

　　通常，文化景观遗产的提名是由世界遗产公约成员国提出的。世界遗产公约是一款国际性条约，到现在已经拥有186个成员国。一旦某个国家签署了世界遗产公约，那么它就有权力进行世界自然遗产的提名，然后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其它机构来进行评估。

问：有些文化景观遗产正频临消失，比如阿富汗的巴米扬谷文化景观和考古遗址、巴基斯坦的拉合尔古堡和沙利马尔花园、伊朗的巴姆城堡。您认为以下哪个原因对这些景观造成的危害更大：自然灾害（地震、洪水、风化）还是人为因素（掠夺、城市发展、故意破坏）？

答：拿巴姆城堡来说，2003年的大地震很明显对其造成了很大的损害。那些具有高度考古价值的景观对于世界自然遗产来说非常非常重要。因此，地震、洪水以及其它自然灾害都是很大的威胁。而有些景观靠近城区，因此城市发展和人为破坏对其影响也很大。

　　至于沙利马尔花园，它现在基本上已经很难辩认出其历史面貌了。过去，它是自然中的一道独立景观，而现在却置身于贫民窟之中，因此它被周围环境破环得很严重。园林景观网

　　另外对于其它的景观，我想说的是：最大的威胁是来自社会经济变化。比如，菲律宾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文化景观——著名的水稻梯田，这是一千多年以来，这里人们活动的产物。稻田建造在山上的梯田上。该地区的人口迁移和经济变化致使此地受到了破坏，而梯田没有得到比较好的维护。因此这种情况就比较特殊了。

　　当然，去保留一个发展中的景观是件很难的事。我们生活的世界不断变迁，我们也必须去适应这些变化。有时候，很难想像某件东西能够始终保持原貌。这就让我们不得不定义好这些发展变化的遗产类别。我们也试着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中改变大家的看法，那就是有些遗产在变化的世界中也是会发生变化的。

菲律宾水稻梯田

问：景观保护起始于公元748年，当时，唐朝皇帝唐玄宗颁布一道法令禁止人们在九曲河钓鱼伐木。人造景观的出现也有好几个世纪了，比如一些精心设计的花园。那么请问，文化景观遗产保护真的是一个新理念嘛？

答：国际条约中的遗产名录是一种现代说话，但是景观确实很早就有了，通常这些景观都只属于贵族或者统治阶级。自从人类世界存在后，就有了人造景观，但是这些景观都是属于私人。

　　而我们现在讨论的是这些属于全人类的，属于公众的景观。文化景观是一种集体的事物。它是在社会民主、人们有选择、甚至有时是人们有权力的氛围中产生的。

　　中国皇帝的华丽花园只局限于部分人欣赏，这些景观也只是为了这些人的享受而存在。因此，这种景观我们是没法比较的。景观的社会范畴已经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

[NextPage]

问：地球上有很多自然景观已经成为了旅游胜地，如蒙古大草原、雨林、考古地，这些地方都是文化遗产。请问，拥有这些景观的国家应该如何平衡旅游人数，来保护文化和景观的连通性，保护景观中的生态系统？

答：其实在我们看来，这两个目标很相似。保护景观就是要计划出一个可持续性发展的方案。可持续性发展方案就是让我们考虑如何使用科学技术，如何进行城市生活，以及如何了解未来、了解自然。

　　我们要试着从历史中学习借鉴，同时利用现代和传统方法来让我们更好地过上现代生活。我认为，可持续性发展的挑战就是从历史中学习，如何将一些传统的东西带入现代生活中，带入到未来。传统景观技术还有很多值得我们去学习，包括这些景观如何建成的，我们可以分析景观的地层结构和分层程序。

 

英国康沃尔和西德文矿区景观

问：有这么一件有趣的事情，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文化景观遗产项目将不少采矿场地定义为文化景观，其中包括英国的康沃尔和西德文矿区景观。很多环境保护学者表示出他们的担心，因为采矿并不是一种对可持续性发展方案，按理说它们不应该被归为世界遗产。为什么会这么进行这种定义呢？

答：我们在世界遗产公约中已经定义了不同类别的景观遗产，有些景观是我们日常生活所能见到的；有些是考古场址景观；有些是历史遗留下来的景观，没有任何现代用途。但是，文化景观必须包纳所有人和自然互相影响的地方。

　　因此，我认为这些景观的类型很多，它们是过去人类生活的一部分。即使是矿场这类地方，也是过去人类生活的一部分。不过，我们并不认可这些景观对未来有益，但是它们是人类历史的见证这一点是不能怀疑的。

问：最近一份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报告称：“连续景观反应了人类发展的进程和特点，它就像是文档一样能够阅读。通过传统功用的连续性、局部和整体的关系可以界定出这些景观的历史完整性。”请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是如何保护一处持续发展的景观呢？

答：这确实是个极具挑战性的难题。“冻结”一处景观并非我们所愿。虽然我们知道我们的任务是保护这些景观，但是世界是发展的，有些景观遗产也会发生变化。因此，在我们的实际工作中，我们是允许一些景观满足现代的需求，但是它们所蕴含的文化景观价值是不会变化。既然社会再如何发展，这种文化景观价值是可以保留下来的。园林景观网

　　在变化的环境中保留这些文化景观价值，这是一种挑战。这种任务并不轻松，不过它确实是我们努力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中推行的一种概念。

开罗艾兹哈尔公园

问：很多景观设计师努力得修复城市中的褐色区域，在这些被腐蚀的土地上建造全新的可持续性景观。这种做法将一些和可持续性有关的新文化价值融入到景观中。比如，即将建成的纽约清泉公园，这是一个垃圾填埋场改造而成的公园。你认为类似的这些项目在未来是否有可能被界定为文化景观呢？ 


答：我想这会的，本质上，这是对我们工业历史的再次思索。我们在欧洲有大量相同的例子，特别是在德国，德国应该算是这类项目的先驱者。由工业场地和废地改造成新公园，确实改善了地区的生活质量和外貌。现在你去德国鲁尔区看看，你会发现昔日的煤矿开采工业中心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全新的美丽景观。在未来，我们不能把这些景观项目排除到名录之外，因为它代表现代社会的一个巨大成就。

　　最近我去过埃及开罗，在那里我参观了阿加汗文化信托基金会开展的一个重要工程项目，这个项目叫艾兹哈尔公园，艾兹哈尔公园建在城市中央的垃圾场上。这个项目是开罗市重建项目和现代化发展的核心所在，而且它还能保护开罗的历史地区。这个项目的作用可谓一举两得，首先修复了城市中的废地，其次还能促进城市重建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