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3航站楼:艾未未对话建筑大腕诺曼•福斯特
航拍首都机场3号航站楼
8月8日,艾未未和诺曼福•福斯特在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进行了一场精彩的对话,他们就首都新机场T-3航站楼及相关建筑问题和现场听众进行了愉快的交流。
在诺曼•福斯特为北京首都机场扩建方案登门拜访艾未未之前,艾未未并不知道来访者是谁,直到他被赫尔佐格邀请担任鸟巢设计顾问时,他才知道这是一位国际建筑界的大腕儿。
诺曼•福斯特是享有世界声誉的现代主义建筑大师,他和贝聿铭有许多狭路相逢的故事。20多年前,福斯特在香港设计的汇丰银行,以其开创性的内部空间设计成为经典建筑。就在汇丰银行的旁边,由贝聿铭设计的中国银行香港分行大厦,以节省三分之一钢材的记录和蓝宝石般的外观,成为香港的新地标。同样的故事又发生在德国柏林。两德统一后,福斯特执笔德国新议会大厦的设计,在一个老建筑的顶上建造了一个巨大的玻璃穹顶,成为德国统一的标志,每年吸引300多万游客。贝聿铭也来到了柏林。他应德国总理科尔的邀请设计另一座代表德国统一的建筑——德国历史博物馆新馆。这座新馆开业时,当地一家报纸的标题是《柏林为贝聿铭欢呼》。德国文化部部长在开馆致辞中称赞,这座建筑物证实了贝聿铭是建筑史上不辱先贤的继承者。
艺术家艾未未1999年才介入建筑,他的第一个项目是自己的工作室兼家,这个房子建成以后被很多专业和不专业的杂志报道,让他在建筑界一举成名。此后他做了很多建筑,用他的话讲:“我成了最忙的人,比国外建筑师一生做得都多。”在众多他参与的项目中,鸟巢、运河岸上的院子等项目引人注目。
福斯特:设计的出发点是方便乘客
1998年启用的香港赤鱲角国际机场是福斯特个人建筑生涯的一次辉煌,在过去10年中,香港机场连续7次名列世界最受欢迎的十大机场之首。有不少人甚至专门坐地铁去看香港机场,而不是为了坐飞机。
与多数由一群航站楼组成的机场相比,福斯特设计的首都新机场将多个航站楼集中在一起,乘客不用在不同的航站楼之间找来找去。福斯特的体会是如果机场有六个航站楼,六个停车场,六个通道,走进这样的迷宫简直是一个噩梦。比如伦敦希思罗机场有五个航站楼,乘客必须在不同的航站楼之间来来去去,非常麻烦。换个体会,如果将六个航站楼集中在一起就方便多了。机场是城市的大门,不应该那么麻烦,经常换楼。
福斯特设计的出发点很简单,主要是方便乘客,给他们最好的旅游体会。建设一个机场要考虑很多因素,最重要的因素是乘客。当然可以谈很多细节的东西,比如行李处理系统传送带有50公里长,在幕后运作,人们对它高效率运行有很高期望。而飞机场非常大,飞机落地10分钟,行李要到位,不仅仅是公共部门问题,也是非常复杂的技术上的组织问题。但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机场设计不仅仅关乎机场,福斯特看到的是对基础设施、对未来的投资。英国伦敦1860年按当时的伦敦人口数量建了下水管道,但如果是现在设计,则要对未来的发展做出预期,按高于两倍或者更多的人口数量来设计这个管道。
艾未未挑刺儿:机场要能看电影
尽管艾未未本人表示福斯特设计的机场非常方便、功能性很强,他非常喜欢,但他依然提出了批评,用他的话讲“我总是尽可能地挑刺儿”。
艾未未的质疑不是建筑、艺术方面的问题,他反问:如果乘客运输体系的特点变化了怎么办?不需要飞机怎么办?这时候机场应该怎么办?它应该能很快适应变化。比如冷热,可以根据外面的采光来调节。除了便利之外,我们还需要机场有其他的目的,因为人要花很多时间在机场呆着。它可以有很多的活动,比如会议;它可以有休闲交流的地方,从一种形式的运输到另一种形式的运输;同时有娱乐的地方,比如电影院。
福斯特对此的回应是:艾未未的问题背后存在更为广泛的问题,也就是我考虑到的这个机场的最大不同之处。很多机场进去之后,会感觉是一个大的商场,这个问题是可取的吗?难道机场要变成掏空钱包的地方吗?
福斯特也认为,如果运输的特性产生了变化,机场下一步应该有潜力做很多事情,比如机场是不是可以接近居住环境?不妨将大大的机场做得很温暖。艾未未设计的小院是完全崭新的地方,有很多这方面的品质。对于机场,一直有各种不断增添的新要求,有的问题设计师不能解决。比如技术方面,安检带来很多麻烦,浪费很多时间:比如飞往世界的班机一旦一个班次误机,其他的航班同时被延误。对于这些问题,福斯特的方法是,提高技术性能、方便大家安检,这样乘客提前五分钟到机场即可。而作为一名设计师,则尽量做出一个人性温暖的环境,不妨考虑多加一个电影院,这样即使在机场等待,也会令人愉快。
城市的性质并不取决于几座大楼
北京新机场和鸟巢、CCTV办公大楼等与众不同的建筑一起吸引了世界眼球,有人认为,这些新建筑的存在改变了北京的性质。对此,两位一致表示异议。
艾未未觉得北京有独特的建筑是好事情,北京也有政策支持盖楼,但这只是城市组成的一部分,比如机场。众多施工地上崛起了很多新楼,但很少看到真正有意义的建筑,从设计方面来讲,城市是盖楼最多、浪费空间最多的地方。
福斯特的看法是,作为一个建筑师很容易认为建筑至关重要,崭新的楼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很容易忘记城市的性质并不取决于几座大楼,而是取决于各种公共设施及居民的生活体会,比如交通包括开车、打车、坐公交是什么样的感觉。在福斯特看来,自行车专用道路、绿化工程等,都是具有提高公共空间品质的地方,最能决定市民的生活质量。
现场交流
观众一:建筑设计和风水有什么样的关系?学术界传统的哲学家批评这些新盖的楼有悖于传统的建筑,你怎么看?
艾未未:说到传统和现代的区别,我们现在生活的世界就是现代的世界,自己去诠释世界,自己诠释来自何处?人生的意义何在?所以说传统只是一个审美学的态度而已。
诺曼•福斯特:传统在永恒中变化,某一个时间段很先进的东西,后来变成了具有历史意义、受保护的东西。就风水来谈,从历史方面它主要是民族艺术,它其实更多的是看微观的环境,比如安全的海港放在什么位置合适,当时更多是选址的问题,现在我们将它神话了。比如机场的天窗全是朝南的,是为了便于取暖。
观众二:外星人会喜欢你的建筑吗?如果我是外星人,不会喜欢你的机场。
诺曼•福斯特:外星人不喜欢我的机场,这没问题。如果有不同的意见很好,我想很难测量任何建筑物的影响,如果没有时间的考验,我们没办法对它进行评估。唯一能衡量机场的就是乘客是怎么考量的。我们已经尝试将我们所有的经验迈出一步或者好几步,对北京来讲最近的一个成功例子是,运行八年的香港机场在全球排名很高,但是我们肯定有些人会不喜欢,这是百花齐放的。
观众三:艾未未为什么拍新机场建设中的照片?
艾未未:我认为你在照片中看到的内容,在我们的最后成品中看不到。建筑学讲使用和便利,但是还要讲到人们付出的努力,这是合理的思考的过程,而大多数的努力付出在最终的作品中都被忽视,这反映了建筑中的一种挣扎。不仅仅是说最终看上去怎么样,还有谁来使用、谁来建筑、如何建筑等问题,所有的这些问题都是非常重要的,我希望这些照片可以作为明证。
诺曼•福斯特:对我来讲,艾未未的照片揭示了很多东西,这不是机器人能做的事情,任何一个行为都包括价值评价,比如光、形式比例,这方面艾未未想捕捉的东西也是价值判断,讲的是角度、解释,甚至图片转换成书本中的内容。
观众四:你是不是在航站楼的设计使用了龙的象征?从空中往下看,新建的3号航站楼被设计成中国龙的形状,但龙被切成三段,你认为这样中国人会开心吗?
诺曼•福斯特:昨天我们去故宫看了看,难以置信有这么一块3米宽17米长的石头竟然能运过来,石头上刻的龙是一个整体,但是上坡的时候需要停下,在中间有个东西将龙切成一半,我觉得将龙切成三半是很好的传统,悠久的传统。
观众五:我是香港人,香港赤鱲角国际机场是世界排名很高的机场,你个人回头看这个设施有什么价值?
诺曼•福斯特:我作为一个设计师,每个项目最好当成一个空的电脑屏幕。当然内心没办法忘掉过去的经验。北京也是一种回顾,回顾各种世界上优秀的机场。所以当然我们新设计的楼会参考过去的经验,但这个航站楼和其他不一样,比如乘客的体会、机场轮廓的色彩等等。我们力图对数字时代的机场做得更人性化一点。
观众六:如果机场有一个艺术区,在我看来它更有意义,而不只是一个出去进来的中转站。
诺曼•福斯特:作为一个目的地,而不是一个中转地,这是机场的延伸。就像艾未未设想的,我们本来应该去机场开展这个对话。香港赤鱲角国际机场就成为一个目的地,有的人坐地铁就想去看看这个地方。公民所存在的公共空间,这是城市的内在因素取决于这些空间,大机场是其中的一个,它的规模不比任何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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