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建筑》:梁钦东访谈
王 琳:建筑与景观共生于土地,您认为这两者应共同遵守的土地伦理是什么?
梁钦东:从宏观的角度来看,土地是我们整个人类的资源;从狭义的角度看,土地是所有者、拥有者的,或者是国家的。我们设计师应抱着谦卑、小心谨慎的态度来对待土地。我们做的任何事情,对土地的影响都会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任何不小心都有可能对土地造成伤害。建筑与景观不仅仅是一个个实体,同时也是整体环境的一部分,我们要把它们当作一个整体来看待。
王 琳:当今,建筑与景观设计所共同面对的主要社会问题是什么?
梁钦东:面对中国人口多、能源需求大、发展速度快等问题,如何才能使环境以及社会的利益最大化,这本来就是一个矛盾的问题。特别是在中国改革开放30年来,开放的速度越来越快,人们对生活品质要求越来越高,对水、生活设施(建筑物、公路、汽车)、生活舒适度的要求(空调、采暖)不断提高,对能源的需求量不断扩大。
首先,土地需求。我国人均住房面积快速增长,从开放前城镇人均住房面积不足5m²,发展到现在的人均20m²。大量的农村乡镇人口涌入城市,上亿的人口流动,房屋的需求量激增。
其次,用水的需求。城镇用水是农村用水的1.5倍左右。一旦人口迁到城市,生活条件的改善意味着对水资源等的需求量将会成倍增长。资源需求的扩大给环境造成了巨大压力。
另外,每天我们都不断地消耗煤、电等能源,越来越多的汽车上路也将给环境带来污染。
如果我们不断放任现在这种发展速度、开发模式,将会对未来的环境造成更大的威胁。当然,并不是要停止发展,只是需要调整我们的开发模式,调试当今社会对能源需求量等等,其中包括开发绿色建筑(节能的开发项目)、水的再利用等等。我国对能源消耗的关注不足。国外成熟节能技术的应用也相对较少。就景观来讲,景观用水量在近几年已经有所减少。但除了节水,我们还要尊重现有土地状况,积极使用本土植物等。
王 琳: 面对生态问题,您持怎样的观念?在实践中,您又是怎样应对生态与可持续问题的?
梁钦东:生态是大自然的规律,即便违背生态规律的后果并没有马上显现,将来它们一定会呈现出来,并将给人类生活带来巨大的影响。所谓生态,是指一个环境系统中的各个主体可以互相依赖、共同生存。这里涉及到的最大的问题是平衡。
EDAW的工作内容主要包括设计、生态(Ecology)、经济研究(从经济的角度看可持续性)、规划4个方面,其中生态是非常重要的研究方面。每个项目都有生态方面及经济方面的专家参与,并共同探讨可持续性——生态的可持续性、社会的可持续性、经济的可持续性。生态的可持续性就是保证生态完整循环,保证生态平衡;社会的可持续性,包括可持续的社会演变,避免经常出现社会演变的断层。例如,开发过程中的拆迁问题,这就是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给原有居民一笔补偿费,他们就得搬走,然后买得起房的人就会住在这里,而多数拆迁户是买不起的。这种方式不是社会可持续性发展的方式,没有照顾到原来住户对社区的感情,也没有考虑到这些人的感受。项目不论规模大小,要成功必须要有经济上的成功,否则它的生态可持续性就很难保证。
王 琳:您如何看待景观与景观设计?
梁钦东:原来的景观设计更偏重建筑以外的环境,包括传统园林等等,我个人认为这是比较狭义的理解。我们可以从更广的角度去考虑这个问题,首先景观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与环境密切相关的。长远来讲,如果周边环境不好,即使是一个社区、一个项目或是一个城市,它的景观也不可能取得成功的。举个例子,北京如何花团似锦,建得如何漂亮,但如果北京的风沙得不到遏止,沙漠化不断地逼近北京,北京也没有办法长远地发展。
其次,景观跟建筑物或其他因素相结合。我相信很多设计师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这个问题,景观与环境怎样配合,与建筑物怎样配合。EDAW为此提出了从“建筑”到“境筑”的理念,从以建筑为主的开发设计观点转变为以环境设计为主的观点。以“境筑”二字概括以环境为主的开发。现在越来越多的开发商以及政府意识到,开发应该是塑造整体环境的,不单单是建筑本身。我们希望推广“境筑”的观念,从更广的角度出发塑造环境,不单单考虑建筑,也不单单考虑景观,而是从整体入手。
王 琳:您是如何看待中国建筑与景观的遗产问题?
梁钦东:中国有非常好的建筑与园林景观遗产,从北方的故宫到南方各式各样的民居,从北京颐和园到江南园林等等都是非常丰厚的遗产。中国过去的几十年,无论是设计师还是普通大众对遗产的态度都有一些偏差。一方面,过于保守,对于新事物的接受不够,对于遗产有很深的迷信;另一方面,忽视遗产的价值,对老的东西很少保留、尊重,小到家具、摆饰,大到传统院落、城市格局,几乎都以换和拆的心态为主。文化大革命时期人们持有摒弃传统的态度,给历史性文物造成破坏。近些年改革开放带来开发的压力、经济增长的压力,使它们在城市建设过程中又遭到新一轮的破坏。比如,老的四合院拆掉重新盖成新式四合院。天津的街道建筑物被大规模拆除。我个人认为,开发过程中的一些理解偏差应该引起大众的关注。上百年的建筑物拆掉就没有了,如果恢复也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正如,永定门早年被拆掉,现在又要恢复。但那只是对实物进行恢复,人们对它的感情寄托完全不一样。这也是我们应该吸取的一个教训。
王 琳:您认为当前建筑设计与景观设计的关键词有哪些?能简单阐释一下么?
梁钦东:创新与回归。近期的开发情势下,建筑及景观做了很多创新的尝试,其中也包括一些模仿。但是,总的来讲,跟中国本土发生关系的好项目,或者通过认真思考试图与中国的“根”发生关系的好项目不是特别多。未来会涌现出更多对中国本土的思考,对中国传统文化以及遗产的深入探讨。这些新的设计思路都有一些传统的印记在里面,不一定都是小桥流水、不一定都是大屋顶,但它一定是对我们生活的反映。而现在的设计大多是对他人生活的反应,比如别墅,完全是一种外来的生活模式。中国现在以及未来都不可能实现以独栋别墅为主的生活方式,13亿人口每家每户都占几十平米或者几百平方米土地建房子。如果这样,我们的国家也不可能长寿,这也不应该是我们开发的方向。
王 琳:请您谈谈城市演变与再生?
梁钦东:从我个人的观点看城市的演变与再生要尊重可持续性发展的规律,要一步一步地稳健进行,而不是彻底推翻、重新来过。现在城市演变过程中,人为因素比较多,对人文遗迹、对社区的情感、生态的关注还是有些欠缺。再生一方面是物质的,通过对城市不断的改造,从物质上达到城市的再生;另一方面是人态度的再生,对周边环境的感知,包括生活态度的再生,即人对生活的态度也要有所转变,对城市要有一个新的态度。具体来讲,城市再生也包括对现有交通模式的转变。无论是在北京、上海、天津还是深圳,堵车已经成为生活的一部分。因此,人们对交通的态度也需要转变,放弃对汽车的依赖,更多地转变为对轨道交通、公共交通、自行车的需求。
作者简介:梁钦东,易道亚洲区业务拓展总监、资深设计师。早年在中国浙江大学建筑系获得建筑学士后,又先后获得美国奥勒岗大学景观建筑学系景观建筑学士、硕士学位。其专业设计背景、在美国的工作经验以及他对于中国建筑市场、设计行业的熟悉与理解都使他能够为客户在中国的发展项目提供全面的服务,其工作范围涵盖景观建筑、都市设计、建筑设计及室内设计各个方面,参与的项目包括大型的居住区规划、景观设计、单体建筑设计、高科技办公环境的室内规划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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