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教授俞孔坚:找回消失的桃花源(图)
《桃花源记》节选
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黄发垂髻,并怡然自乐。
创建了北京大学景观设计学的俞孔坚教授日前在演讲中提出:景观设计学不是园林艺术的产物和延续,它应是源于我们祖先在谋生过程中积累下来的“生存的艺术”,桃花源是“生存的艺术”的起源,景观设计学的使命与战略,应是重归桃花源。
俞孔坚设计的黄岩永宁公园有乡土植物
桃花源是劳动和生存相联的下层文化
上层文化不珍惜生存艺术造景虚假空洞
桃花源是诗人陶渊明笔下人与自然和谐交映的世界。俞教授珍藏着大量的照片,足以证实在当今中国仍然存在着一些可以称为桃花源的乡村。
俞孔坚教授认为,桃花源作为“生存的艺术”的起源,使得景观设计学成为一种土地设计与监护、并与治国之道相结合的艺术。那是一种与苦难、劳动和生存相联系的下层文化,是与平民相联系的文化。遗憾的是,中国的上层文化并没有珍惜这种源于生存艺术的真实桃花源。
两千多年来,帝王和士大夫们收尽天下奇花异石,竭尽小桥流水之能事,阉割了真实桃花源中与生存相关的良田美池,大造虚假的、空洞的桃花源,并美其名曰:造园艺术。而一些后人竟误认为这就是中国景观设计的国粹。曾经是生存艺术的土地设计和景观艺术,堕落成了帝王和失意士大夫的消遣之术。
当代城市化妆运动危及生态完整
没落的园林观与古罗马废墟艺术杂交
俞孔坚教授说,正是这种没落、腐朽、虚假的中式园林观,与同样腐朽的、来自古罗马废墟的城市艺术相杂交,装点着当代中国的城市,成为当代中国“城市化妆运动”、“园林城市运动”的化妆品。
20世纪90年代早期开始的“城市化妆运动”,近年来又扩展到了中小城镇及农村。俞教授指出,这些都使得中国的大地景观面临着严峻的危机,生态完整性遭到了破坏,文化回归感的丧失,历史遗产的消失,使农业时代的桃花源正走向衰败。
令他痛心的是:挖掉了农家祖坟上的最后一棵风水树,栽在了城市的广场;截流了流向千年古村的最后一股清泉,用来灌溉城市大街上的奇花异草。在营造一个当代虚假的“桃花源”的同时,却糟踏了中国大地上真实的“桃花源”。当成千上万的造园师们忙碌于城中小绿地和万紫千红的广场花坛时,母亲河却正在遭受着干旱和污染的侵害,地下水仍然每天被大量地抽取用于侍养娇弱的鲜花,任由沙尘暴不断侵蚀良田美池和村庄、城市。
俞教授说,当然,我们不能一直陶醉于农耕时代的田园牧歌之中。在一个高度工业化、现代化和全球化的社会,我们应该创建新的、与现代社会相适应的桃花源。
重归生存艺术是时代的生存需要
人工环境中仍能保护生物和自然
俞孔坚设计的沈阳建筑大学稻田校园
俞教授引用了著名生物学家爱德华·威尔森的两句话:即使在高度人工化的环境里,通过树林、绿带、流域以及人工湖泊等合理布置,仍然能够很好地保护生物多样性。明智的景观规划设计不但能实现经济效益和美观,同时能很好地保护生物和自然。
他认为,从中国的第一个皇家园林和第一个文人园林开始,乡土便遭到了上层文化的阉割,奇异、矫揉造作和排场就成了造园的主流。在寻常的环境和市井生活中,创造一个奇异的、“天堂”般的岛屿,便是一切古典造园活动的根本出发点。直到现在人们才发现,城市的精英阶层也和普通大众一样,遭受着日益恶化的环境的困扰。他们的环境与生存困扰,甚至比处于偏远乡间的农民还要严重。重归生存的艺术,是时代对景观设计学的诉求。
作为重建和谐人地关系的景观设计学,应该遵循三大原则:一是尊重自然,使人在谋求自我利益的同时,保护自然过程和格局的完整性;二是尊重人,包括作为生物的人的需要;三是关怀人类的精神需要,关怀个人、家庭和社会群体与土地的精神联系。
俞孔坚,北京大学景观设计学研究院院长,1995年获美国哈佛大学设计学博士学位,1995年至1997年任美国SWA集团景观规划与城市设计师、项目负责人。1997年创建了北京大学景观规划设计中心和北京土人景观规划设计研究所,先后主持和参与了国内外百余项较大的规划设计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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