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美国风景园林大师乔治·哈格里夫斯
一. 引言
美国景观设计学最早起源于英国传统的自然风景园艺术,然而,从其诞生伊始,就走上了独立发展的道路,较早的成为了一门专门化学科。1899年,美国风景建筑师协会(ASLA)正式成立,此后的一个世纪,美国风景园林界人才辈出,在设计和研究领域的深度和广度上都有了极大的发展。时至今日,在又一个世纪之交,和建筑学界的百家争鸣有所不同,美国风景园林界已经当之无愧的走在了包括欧洲在内的其他地区的前列,成为领导当代世界先锋潮流的大本营。
1900年,小奥姆斯泰德(Olmstead)和谢克里夫在哈佛大学率先创办了风景园林(Landscape)专业。一个世纪以来,哈佛设计研究生院的LA专业经过了曲折而充分的发展,从古典主义学院派、自然主义到现代主义运动,再到后现代主义、极简主义以及大地艺术等潮流,都在哈佛掀起过阵阵波澜,近百年来几乎美国最著名的景观设计大师也均出自哈佛。这其中,无论是生性叛逆的“哈佛三雄”,还是个性诡异的Peter Walker等,都对哈佛产生了深厚的影响。到了二十世纪的最后的十余年中,从来就不缺少天才的哈佛又迎来了一位才华横溢的奇才,他年纪轻轻却就以丰硕的设计作品成为令人信服的一代大师,他就是被风景园林界一致公认为“20世纪最后一位大师”的George Hargreaves。
二. 个人档案
乔治·哈格里夫斯(George Hargreaves)出生于1952年。幼年辗转生活于亚特兰大、休斯顿、纳什维尔和俄克拉荷马城和伊利诺斯州的弗农山区等地。他曾经在南伊利诺斯大学学习一年,在此期间的旅行中,他曾身临落基山国家公园的Flattop峰峰顶,四周的峰峦、初夏的积雪和沉静的湖面让他深深感动——“在和自然融为一体的过程中兴奋到恐惧的边缘。” George Hargreaves后来说:“我对于自人体和意识的融为一体的感受和经历,是从这里开始的。”
在一位任教于佐治亚州大学林业学院的叔父的指引下,George Hargreaves随后进入了佐治亚大学环境设计学院,开始学习景观设计学。1977年他获得风景园林学士学位(BLA),随后进入哈佛设计研究生院,于1979年获得风景园林硕士学位(MLA)。在他就学期间,就以出众的才华引起了诸多风景园林大师广泛的注意。毕业后,他追随他的老师——Peter Walker,加入由其创办的著名的SWA事务所,两年后即担任主任设计师,并曾经在英格兰的Cheshire设计集团短暂工作。1983年,他正式创办自己的事务所Hargreaves Associates,开始了风景园林创作的新尝试。20年来,他屡屡获得美国风景园林师协会大奖在内的各类国内外奖项,共计有数百项之多。1986年,他接受哈佛设计学院聘任,开始担任风景园林系Peter Louis Hornbeck教授,并于1996年开始担任系主任一职至今,此外他还先后在宾夕法尼亚大学、哈佛大学、维吉尼亚大学、伊利诺斯大学等多处著名大学任客座教授,成为名副其实的世纪之交世界风景园林设计界教父级人物。
三. 代表作品
1.拜斯比(Byxbee)公园
1988年,Hargreaves Associates被Palo Alto公共艺术委员会选中,进行加州帕罗·奥托市(Palo Alto)的海边一块占地30英亩垃圾填埋场的改造设计。在覆土层很簿的垃圾山上,经过小心翼翼的地形塑造,George Hargreaves营造了一个特色鲜明的滨水公园——这就是George Hargreaves最重要的代表作之一——Byxbee公园。
长期以来,George Hargreaves一直非常关注于废弃地的利用。在该设计中George Hargreaves营造了尽可能多的自然风貌:整个公园由大片自然草所覆盖,每到雨季来临,大片的荒草都转化为苍翠繁茂的绿色,呈现出一种难以刻意人工营造和名状的壮观和动人场景。
在倾斜的地形上,在风吹动着自然草地,诱人的流动引人走向山谷处的大地之门,在山坡处则用土丘群隐喻当年印第安人渔猎时就地填起的贝壳堆。曲折于山上的自行车道由破碎的贝壳铺成。观鸟台随山就势而筑,掩映于George Hargreaves选择的野草丛中。由高速公路的隔离墩形成的V形臂章序列,成为公园附近机场跑道的延伸。然而这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具有鲜明人造艺术特征的小品——山顶上密布的小山丘,以及电线杆场,这里体现了明显的对自然的抽象化。电线杆顶部形成的虚的斜平面与土山上起伏的实的曲面形成了很强烈的场所感。这里长明的沼气火焰时刻提醒人们基地的历史,从而给人们以无限的遐想。总之,这是一个需要人们用心去体验的休闲公园
2.辛辛纳提大学Sigma Sigma剧场及校园中心绿化设计
Sigma Sigma室外剧场是辛辛纳提大学学生每天公共交往的重要场所,除了表演小剧目,也可用做聚会等多种用途。该剧场位于大学校园的几何中心位置,是主要道路交叉口的地标。经过精心推敲的石头露天看台,倾斜的草地和穿插其间的小路看起来似乎布置随意,使这里的气氛极为轻松活跃。该小剧场总共能容纳2500名观众。
与小剧场相邻的是校园中心绿地。George Hargreaves在绿地中勾画了多条魔幻般跳动的曲线,似乎蕴涵着出极大的张力。开阔的草地上微风刮过,摆动的草像涓涓溪流般流动,成为校园内最具有吸引力的区域。
此外,George Hargreave还为辛辛纳提大学进行了校园绿化总体规划。
3.2000年悉尼奥运会公共区域环境设计
通过国际招标的胜出,Hargreaves Associates获得了承担位于和姆布什海湾(Homebush)的2000年悉尼奥运会公共区域的总体概念设计和景观设计任务权。该区域不仅是奥运会期间人们交流的主要场所,而且也是悉尼市在新千年新的中心。此外George Hargreaves在这里还成功地设计了奥林匹克广场,这是一个欢迎来自界各地的游人、运动员和观众的场所,也是澳大利亚最大的交流广场,它占地9.5hm2,可以同时容纳30万人。该广场地面微微倾斜以便将其周围的纪念性建筑纳入到场所中来,由历史渊源和场所特定网格所组成的铺地图案、以红色和赭石色体现了澳洲大地景观的色彩特性广场边缘的一系列大型灯架,强化了广场的特征。此外,由成行树木组成的“绿色手指”将城市中心与其周边的公园相联系。在这里令人注目的水景有两处:一个是位于广场高处的“无花果林喷泉”,3m高彩虹般的喷泉将历史和现实的感受融合在一起;另一处则是在广场低处的红树林湿地的“北部水景湿地”喷泉,这个大型的12m半径的弧形喷泉群,再现了水的动力之美,蔚为壮观,令人心动。
四. 设计理念、哲学与理论
1.关联、融合与升华
George Hargreaves的设计以其独到的原创性和强烈的艺术感染力打动着每一位欣赏者。无论是业界的资深专家,还是普通的公众,都对其给予着极高的评价。应该说,这样广泛的认同感,来自于George Hargreaves作品中一种强大的包容性。
有人评价说,他的作品始终关注着某种“Connection”,每件作品的主旨,总是致力于解析某些客观事物与概念之间微妙的关系并以最简单明晰的方式来表述自我的看法。从他的作品中,可以解读出对自然与文化之间的“Connection”、大地与人类之间的“Connection”以及运动与静止之间的“Connection”的关注,如是等等,他总是在寻求着客观物质形象与人的精神世界之间的桥梁。
除了在创作理念上对这种“关联性”的追求,George Hargreaves的创作手法吸收了其诸多前辈大师的手笔,无论是现代主义的秩序与简约,还是后现代设计中的怪诞夸张,到再后来风靡一时的极简主义和“大地艺术”运动的各种创作手法,都能在George Hargreaves的设计中找到依稀的影子。然而掺入了George Hargreaves自己的理解和“改装”后,参观者感受最深的却是这种独特的融合的方式和过程。可以说,George Hargreaves的设计虽总能给人极大的震撼,但却并非呈现一种十分激烈和鲜明的艺术倾向。并非像极简主义那样,一味追求极度的纯净,用以营造各种震撼人心的神秘感受;也并非像后现代主义的设计,注重以复杂怪诞的形式、浓烈的色彩及夸张的手法来展示出极大的视觉冲击力,表达各种含混不清的概念;更远远超越了现代主义简单的功能和秩序及过分人工化的“机器美学”。他的设计中,进行过上述几乎所有的风格的尝试,并在融汇前人创作的基础上,追求各种风格之间动态的平衡,在这种平衡的过程中体现其天才和个性——他总是以常人能够接受、屡见不鲜的对象,以一种全新的方式重新组合、变异。他的作品手法极为大气,然而只有对其最细微处深入设计的解读,才能感受出他对这种交融的升华之处。
2.要自然的而非“自然状”的
除了早年登上Flattop峰的经历以外,1982年,George Hargreaves在夏威夷亲眼目睹了一场龙卷风,这使他再一次深深惊异于其所带给大地的一种“令人惊骇的美”。那是一种完全不同于古典主义和经典现代主义的宁静的秩序和和谐、也不同于后现代主义故作姿态的冲突与动态。对于George Hargreaves来说,这种自然界伟力的超凡魅力,对其景观设计思考的冲击,远远超过了当时学术界纷繁复杂的解构与结构、现代与后现代的争论,使其较早的摆脱了如何批判现代主义的无休止的争执和桎梏,从新的角度探索景观设计学的未来出路。
不过George Hargreaves在当代诸多从自然和大地吸取创作灵感的大师中只能算作是小字辈。早在20世纪60年代后期,新兴的“大地艺术”运动就已经成为了一股强劲的潮流,George Hargreaves的老师之一——Peter Walker就是这一运动的代表人物,他深受大地艺术的感染而旗帜鲜明的开创了极简主义园林的一片新天地。George Hargreaves很好的继承了前辈大师的创作理念,但他在批判接受的同时,一刻也未停止自己睿智的思考,凭着自己早年丰富的人生经历和对风景园林建筑学本身深刻的理解,他最终将最初完全源于物质自然的“大地艺术”运动,发展到更为深刻和全面的高度。这为整个景观设计学界开创了一条前景更为广阔的发展路线。
美国著名大地雕塑艺术家Smithson的外向型作品如"沥青的倾泻"等,也曾对George Hargreaves产生了重要的影响。通过对这些作品的研习,George Hargreaves顿悟到时间、重力、侵蚀等自然的物质性与人的出现可以发生互动作用。他认识到文化对自然系统会产生潜在的伤害,而生态学的方法又无视文化从而远离人们的生活。因此,他致力于探索介于文化和生态两者之间的方法即以物质性为本(physieality),从基地的特定性(site-specific)去找寻风景过程的内涵,建立与人相关的框架,其结果是耐人寻味的和多样化的。
George Hargreaves有一句名言:“Natural but not natural looking”,这也许能概括绝大部分他的代表作品的最精髓之要义。他的作品,在恢弘背景中开合自如之间,以不经意的方式含蓄的表达出自我的情感。其塑造场所的方法和过程,更是追求一种“宛自天开”的奇异效果。然而他有着要表达的只是另外一种自然美的愿望,变化、分解、崩溃和无序都是他探索的主要方向。他认为“人造景观永远不会是自然的。”这从事实上消除了景观创作的一切桎梏,也充分表达了对主观创造的艺术价值的承认。
3.注重“设计过程”的诠释
George Hargreaves被许多当代评论家称为“过程主义风景园林大师”。如前所述,从他的作品中,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对设计过程的清晰诠释的关注,以此来体现“Connection”的理念和“Natural looking”的形式。尽管George Hargreaves的作品与大地艺术一脉相承,手法大气,以给人极大的冲击力著称,然而当人们细细体味这些作品每一个细微局部的处理上,却能感受到清晰的充满理性的设计逻辑。每一个细微处表达出丰富的情感和桀骜的个性,这是总体上的、从内到外的一种充分表达,George Hargreaves对自然和人的关系的思考、对历史、文化和人类关系的理解,都在对作品的诠释中一览无余。从这样的设计过程,也呈现出George Hargreaves多年来日趋复杂和成熟的设计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