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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水长流胡同情:寻访老北京“不见”的胡同

admin 2010-02-16 来源:景观中国网
2010年7月,随着新的东城区、西城区诞生,崇文区、宣武区的名号成为了北京的历史。同时,关于钟鼓楼一带拆迁的传言仍未消停,“老北京居民生活风貌保留得最完整”的地区有可能面临拆除。两则消息都关于老城,无论怎样的争论声音,至少显示出一种对待传统的“认真”。这种“认真”,让我们想要寻找肌理一般地重读胡同。

  “看不见”的胡同

胡同文化

胡同文化


  2010年7月,随着新的东城区、西城区诞生,崇文区、宣武区的名号成为了北京的历史。同时,关于钟鼓楼一带拆迁的传言仍未消停,“老北京居民生活风貌保留得最完整”的地区有可能面临拆除。两则消息都关于老城,无论怎样的争论声音,至少显示出一种对待传统的“认真”。

  这种“认真”,让我们想要寻找肌理一般地重读胡同。

  后海、南锣鼓巷、方家胡同、国子监街、五道营……不知道从那一天起,北京胡同里冒出了越来越多的咖啡吧、小酒馆、家庭旅社、手工艺店、创意市集,乌泱泱的年轻人以“文艺”的名义肆虐挤占着胡同里真正居民的生活地界。胡同,这个原本被看作“最北京”的地方,俨然被改塑成了一处腔调吊诡、姿态矫情的旅游景点——这或许是“传统消失”的另一种形式。

  但深入胡同,我们却发现,它有着超强的适应和自愈能力。再多的老外、北漂、文青、摇滚歌手进驻,他们也只是胡同生活的“观光客”,实实在在的胡同日子,是老街坊们一天天、几十年的细水长流“过”出来的。从居委会、小卖部、蔬菜摊、棋牌室、理发店,到卫生清扫、安全维系、屋子修缮等等,逐渐地,一条看似松散随意、实则完全不逊于现代居住体系的生态链条,完整地构筑在胡同社区之上。在这个空间里,老街坊不仅把生活过得有序,而且有趣儿。这一切,就如胡同肌理一般,是最值得我们细读的、真实的胡同生态空间读本。

  胡同之有序

 

胡同黑板报
胡同黑板报

  百来米的胡同俨然一个小社会,居委会就像小政府,围绕着它,蔬菜摊、小卖部、棋牌室、理发店、修鞋铺、小餐馆、急诊所、垃圾站、甚至私搭乱建的杂院、板儿楼等等各式生活通道各司其职,安全、卫生、灾害防治、房屋修缮等都已自成严密体系,运转能力超强。

  绝对安全              

  小贼,没戏!好十几双眼睛打量着

 

胡同文化是一天一天过出来的
偷东西?你想都别想

 
  北京的老胡同多为东西走向,道路两侧分布着大杂院,少则住几户人家,多则几十户,共用一个院,也共用仅有的一扇木门。没有现代化的门禁系统,更没有保安看守,院门每天敞着,住胡同安全吗?其实,这里的治安绝对不输24小时值班的住宅小区,甚至更让小贼头疼,好几十张嘴盘问,好十几双眼睛打量着呢。

  早年间,北京胡同里为数众多、带着红箍的“小脚儿侦缉队”凭借其好管闲事的性格名声大振。如今,他们非但没消失,反而日益壮大、正规化,人员也不只限于“小脚儿”了。他们已成为胡同安保力量中最有特色、也最重要的一环,他们的新名字叫“安保志愿者”。安保志愿者由社区的居委会组织,每条胡同里大概有50人,都是胡同住户,多是退休在家的中老年人,岁数从60岁到80多岁不等。每人每周2天、每天4个小时在自家周围值班。到了要值班时,他们总是搬着小马扎,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扯闲篇,看似没一点站岗值班的意思,但其实弦上得紧,只要有“生脸儿”在院门口多转悠上一阵子,或老抻脖子往院里看,他们就立马来上一句“您找谁啊”。东四七条63号住着一位李文藻大爷,今年84岁,当安保志愿者已有8年。李大爷退休前当过警察,遇人挑事,他会指着袖子上的安保标志,“我这不是戴着玩的,管事儿!你们要不现下谈,要不我报警,完了你们到局子里聊。”这把老身子骨真能“业务熟练”地平息不少乱子。虽然居委会给他安排的值班任务是每周2天,可他却值上了瘾,一天不落。平时爱写点毛笔字,他便把每日天气预报写在一块小白板上,挂在院门口,方便街坊。 

 

胡同的文化

胡同的文化


  除了由居民组成的安保志愿者,派出所的民警也是胡同安全的保障。比如东四派出所,每天都会有民警进入胡同里巡逻。上班时间,每条胡同里至少有1名民警执勤,整个派出所共有近30人轮流替换,以保障巡逻任务的落实。胡同有宽窄,巡逻民警可以选择开车、骑车或步行3种方式。开车巡逻,换班的民警要保持每天8小时不间断,骑车巡逻为7小时,步行巡逻为6小时。另外,根据时间段、地点以及近期多发案件类型的不同,还有30名骑电动车的保安员、协管员以及20人的夜间巡防队被派往相应的地段进行安全维护。

  划分更细的算是“片儿警”,这称呼估计就是从胡同里叫出来的。“片儿警”确实离老百姓更近,他们一般以社区为单位,每人长期驻守一个社区。大到抓贼救火,小到调解邻里纠纷,甚至帮居民换个煤气罐也成了义务。因此他们可能比民警更了解辖区内的治安细节。每月,“片儿警”都会跟居委会定个时间,给居民们开上一节“胡同安全防范知识讲座”。通过这些讲座,很多胡同居民都学会了诸如“给推拉窗装上卡子来限制窗户打开的大小”、“夜间睡觉前打盆水放在门口防贼”这样实用的安全窍门。

  整齐干净

  早不是当年的脏乱差了

 

整洁的胡同
整洁的胡同

  南锣鼓巷、方家胡同、五道营胡同……文艺青年瘟疫一般地抢占了这些“最北京”的地盘,把他们改造成小酒馆或咖啡店,终日售卖情绪。但真正的胡同生活跟文艺毫无干系,不少文艺青年兴致勃勃地搬进来,最后却为简陋的生活条件所累,逐渐撤离。胡同生活确实不方便,厕所是公共的,澡堂子是公共的,还没暖气、得烧蜂窝煤,电路老化、承受不了太大功率的电器……但日子都是自己过的,胡同居民自有一套系统来改善。

  卫生方面,胡同老早不是人们印象中的脏乱差了,刚端着夜壶出厕所、转身就去油条铺子的画面也就在《奋斗》这样的剧里被调侃调侃,胡同的清洁状况如今已大为改善。公共厕所由环卫局定期翻修,砌上瓷砖,非常干净,数量也挺多,如东四六条不出300米设置了4个公厕,不出50米住户绝对就能走到公厕。胡同街面的卫生清扫、以及生活垃圾的清运一般都由街道聘请的环卫公司负责。比如东四总共有10条胡同,负责卫生的共20名环卫工人。每天早上5点,他们便骑着三轮车开始工作,每2人清扫一条胡同,赶在7点居民出门上班之前,第一轮清扫工作就会完成。这样的清扫在一天剩下的时间里还有两轮,分别是下午1点半和晚上6点。若在夏天,上午11点还会再增加一轮。每轮清扫结束后,他们都会把装着500到800公斤垃圾的三轮车统一骑到这10条胡同中惟一一个垃圾楼里,再由区环卫中心进行统一装车处理,秩序井然。这些清洁工月工资约1000元,多是住在附近的出租房、地下室或大杂院里,也算是地道的胡同居民了。

  曾经,比上公厕更难忍受的是,胡同没暖气,冬天得笼火生炉子。生炉子非花三两小时不说,还十分危险。北京市电力部门从2003年起到2009年,累计投资了近90亿元为全部16万余户胡同家庭实施了“煤改电”改造,逐步将里沿用了几十年的煤炉取暖方式改为电暖气。与煤炉相比,电暖气更安全、环保,更实惠的是,还让胡同居民享受到峰谷试点电价政策,每天22时到次日6时,采暖用电每度只要0.3元,政府进行补贴后,实际每度电只要0.1元。算下来,采暖季的电价比以前烧煤所用的钱还便宜了不少。同时,为应对用电量增加,电力部门还在2009年继续投资,为“煤改电”的平房居民更换了容量更大的新电表,保证每户满足6千瓦的用电容量。胡同里电网乱缠、动辄跳闸的场面已不多见了。  

  不过,条件改善了,但生活方式却动不了。对于胡同街坊来说,公厕、公共澡堂其实都是重要的聚会场所,张家长李家短的八卦都是从这儿聊开了的。虽说不少住户都想法在自家角落装了热水器,但仍有老街坊愿意去公共澡堂子搓澡。东四六条口上的清水泉澡堂就颇有意思,氤氲密布、潮湿昏暗,内里却是一副“国营范儿”,换衣间的大镜子上印着梅兰竹菊,锈迹斑斑,旧式木头衣柜上放着海鸥牌的洗发膏,吹风机也是铝制的那种,梳子被一根绳子连在柜子上以防人拿走,地板上有蓝色塑料皮的拖鞋……一切都不是故意做旧,这生活确确实实没有变过。最不可缺少的就是搓泥工,光身子一躺,跟条泥鳅一样,皮就已经被纠下来了,这服务比起现下流行的SPA要有趣和舒爽多了。要说游胡同,这些才是真地道。

  防火防灾

  胡同的运转能力并不脆弱

  胡同建筑多以木结构为主,柱、梁、枋、檩、板、椽等重要部件都是由木头制成,一旦遇火,很可能让整间房屋遭受毁灭性的打击。而每当大雨让院子“和了泥”的时候,无处下脚的麻烦也只有居民自己知道。老胡同在面对自然性突发灾害时缺乏一些抵抗力,再加上胡同天生的“窄”带来的救火、抢险等车辆通行困难使得这情况更糟。胡同的脆弱似乎是显而易见的,但经历五六百年还没被时代淘汰,自有它的一套路子。

  住在东四七条77号的于殿贵大爷,以前在工厂负责防火工作。退休后,他和老伴一起住在胡同中的单位宿舍里。说是宿舍,其实就一大杂院。刚搬来时,于大爷被大杂院的居住条件弄得提心吊胆,“巷子窄,住的人又多,再加上私搭乱建的小房和摆在过道两边的杂物,这些都是防火最忌讳的。”于是他针对大杂院的特点总结出了防火知识,一个字一个字写下来,找居委会的人帮着打印,再自个儿掏钱复印,最后挨家挨户发到街坊手里,并根据每家的布置逐个提防火意见。折腾半天,这好人好事没人待见,很多街坊都认为没必要这么夸张。后来因为一家私搭的小厨房着了火,险些闹出事故,街坊才意识到防火有多重要,主动找到于大爷要小册子。于是,院里的居民都会在秋天很勤快地扫落叶,赶上过年放炮的时候,也会提前在房顶瓦片上泼水,避免火灾。

  除了居民自己想办法,胡同本身也有着一套防火保障体系。像于大爷住的这种大杂院,共有29瓶灭火器,平均下来1户1瓶还有富余。这些灭火器都是由街道和所属公司免费分发给每个院,摆在显眼位置。每年,街道会有专人对灭火器的使用、保存情况进行检验,压力不足的加压,受潮的更换,并把数量补齐。胡同里的大小企业、商户、餐饮和消费场所,街道也有专业队伍进行防火安全级别划分,从极高、高再到中、低4个级别,分别对应着半个月、1个月、3个月、半年的防火安检频率。

  居委会自然也是防火主力。像西城区的大院社区,居委会在2009年春节期间组织了一支近100人的竹竿队、水桶队。这些队员平时在家中常备水桶等灭火工具,以防不时之需。在春节等易发生火灾的时间里,分组对社区12条胡同进行逐条巡逻。另外,每个平房院由院长负责本院的消防安全,每三至五个院设一名义务消防员,并将灭火器存放在固定平房院中,十分高效。

  雨雪等特殊天气,对胡同的运转能力也是考验。雨稍大点就会有积水,更别提下雪后胡同里泥泞的道路。每有大雪,除了胡同里的环卫工人会撒融雪剂、加班加点地干活,各家各户也会主动扫雪,因此胡同这些犄角旮旯反倒很少出现交通瘫痪。街道办事处会在这些特殊天气里,成立专门的扫雪铲冰或防汛指挥部,对辖区内相关的除雪、防汛工作进行指挥。指挥部有专人24小时值班,一有居民反映情况,马上就会联系专业的清扫、维修队伍到相应的地点处理情况。各个社区的居委会主任对辖区内重点区域的情况更加熟悉,他们每天的分片“下社区”巡逻也能在第一时间地将可能存在的安全隐患反映到街道的指挥部,以便指挥部调整工作。

  老房翻修

  有着比现代住宅楼更完整、严格的制度

整修的胡同
整修的胡同

  对于老胡同的大片拆迁、以及翻修翻建,文化人痛心疾首。尤其是那清一色的酱灰被粗浅地刷在了所有胡同表层,沉甸甸的“北京灰”一下子没了味儿。文化保护是个老话题,重要性自不消说,但住在里面的居民最关心的却是实实在在的过日子。影壁隔扇留着固然好,但房顶不漏水、刮风不进沙子、大雨天不积水、墙壁不掉土渣子……这些才是顶顶重要的。若是能搬到楼房,大雪天夜里不用跑巷子蹲厕所,大暑天也不用去挤公共澡堂子,即使是搬迁到五环外,多数胡同街坊还是乐意的,毕竟,平凡人的日子要继续,谁都希望生活更好点。

  其实,胡同里建筑的保护,有着比现代住宅楼更加严格的制度,而修缮工程也一直没断过。首先,单是按照房屋所有权就可以把它们分为四类:文保单位、直管公房、单位自管房以及私房。文保单位一般就是指王府、故居这样,屋主人有显赫身份、有巨大历史文化价值的四合院,它们的修复、修缮工作统一由所属区、市文物局开展。文物局通过定期普查、以及从房管局和住户处收集来的情况,确定文保单位有无修缮的必要、存在的问题以及需要修缮的部位。如果确实需要修缮,文物局会通过招标来确定修缮队伍。

  文保单位以外的胡同建筑保护,虽没那么严格,却也完整、有效。直管公房和单位自管房都属于公房,它们的所有权分别属于区房地分中心和国有单位。住户每年会向房屋所有部门交纳仅六、七十块钱的租金,便可享受到免费的房屋普查、修缮。房屋所有部门每年会定期检查,并按照房屋的安全级别从高到低分为5个级别,其中4级和5级为危险程度较高和极高的危房。所有危房都会被列在修缮名单中的最高优先级里。在当年内,这些危房的修缮一定会完成,且安全级别至少提高两级。2007年奥运准备期间,北京对旧城历史风貌保护区内的一些重点院落、街巷进行整治,又要改善居住条件,还要保护了胡同的“老样子”。改造共涉及了44条胡同、1474个院落、居民9635户。市财政拨了10亿元,4个老城区每区2.5亿元,算是大手笔了。改造是以居民自愿、集体同意为前提,以院落为单位进行整体修缮的。家住东四四条61号院的张先生就是旧城改造后第一批受益居民。他在东四已住了50年,房子老化,总担心出危险,2007年10月赶上了第一批旧城改造,院落翻了新,居住面积也增加了3平米,而自己只在装修上花了2000块,其他如塑钢窗、吊顶等材料设施都是房管局提供安装的,如果这些都自己弄,少说一两万。而这些,是胡同观光的游人所看不见的。  

  私房比较特殊,所有权归住户自己所有,所以,要修房子也是住户自己的事。但即便这样,私房也会被列入普查行列。对于存在安全隐患的,普查队会建议房主进行修缮。一旦想修了,就要向区规划局申请,修缮过程中的细节、预算、施工队伍的资质以及目的等都要经过详细的审查,得到批准后,才可“上房揭瓦”。若是想在自家院子里新盖一仿古房子、或将整个院改建成仿古式样,施工队伍则必须具有房屋建筑总承包资质、或园林古建筑工程专业承包企业资质。根据工程规模不同,所需费用也是天差地别。从8000-10000元/平米规格、纯木结构的“正房五檩前出廊,青筒板瓦屋面;青白石台明、柱顶;磨砖对缝、庭泥丝缝青砖墙身;一麻五灰地仗油饰;掐箍头搭包袱苏式彩画;仿明清式木门窗;细墁方砖钻生地面”的“豪华型”,到1000-1500元/平米或更低价、砖结构的“木檩条不带椽子坡顶房;水泥机制瓦屋面;清水红砖墙身;普通新式门窗;水泥地面”的“简易型”,不一而足。

  都埋怨四合院成了大杂院,私搭乱建把文物都给生生毁了。然而,这经年累月形成的杂院体系,却正是胡同生态、甚至民间智慧最集中的体现。即便是公房的住户,也可能把多余的空间隔出个三五平,变成出租屋,每月收点小钱。自家面积太窄的,就请来施工队往上搭个板儿搂,影响到邻里或惊动了居委会,私下疏通也能抹过去。然后,张家起个杂物房,李家搭个灶台,各家各户再把小件杂物挪到不足1米宽的走廊两边,垒得老高。总之是想尽方子撑大自个儿的生活空间。游人路过,总觉得这逼窄低矮的空间喘不过气,如何住人,但加盖房带来的好处,便是“谁用谁知道”了。于是,胡同里的“小装修队”也应运而生,它们大多没有专业施工资质,只有三五名工人,专门接揽大杂院里加盖、搭建小板房的生意。由于工程技术含量不高,用料也就是简单的砖头、水泥、石棉瓦,条件好一点的可能会加做防水层,加上人工费,每平米也就是200元。更有不少居民都自己买材料,请人来帮忙盖房,连人工费都省了,材料钱也就每平米100元,实惠到家。

  生活功能

  最重要的总是生活本身

胡同可以增进孩子们之间的交流

胡同可以增进孩子们之间的交流

 

  胡同里没有高楼大厦,只有“接地气”的平房,两辆对开的小车就足以把窄巷卡得死死的,但狭小的胡同却有着极其强大的生活功能,居委会就像小政府,围绕着它,蔬菜摊、小卖部、棋牌室、理发店、修鞋铺、小餐馆、急诊所、垃圾回收站等等这些门脸儿齐全得很。买点盐巴、瞧个病或剪个头什么的,走路不出10分钟,事就能都给办了。不用出胡同,日常生活也打理得有滋有味。一条几百米的胡同里几乎包括了老百姓生活所必须的各类服务机构,俨然一个小社会。

胡同里的小卖部应有尽有
胡同里的小卖部应有尽有

 

  虽然胡同外通常有大菜市场,但只要不是想买特别反季或进口的,居民们都宁愿少走几步,就近到胡同里的蔬菜摊采购。基本上每条胡同里都会有这样方便的一个蔬菜摊,生意不大,就服务一条胡同的口胃。两三张桌子拼一起,但品种却不必超市少,加上水果能达到近百种。大部分买卖都是一二斤的重量,但一整天卖出的货物竟能达到1吨多。每天凌晨3点钟,摊主就骑着板车到最近的蔬菜批发市场上货,回来后必须要做的事便是清理消毒,再赶在7点前码好菜。由于省去了包装、运送以及人工费用,这里大部分蔬果价格与超市比起来能便宜10-20%。蔬菜摊每天能有两三百元利润,这些钱便是老板全家人的生活费。街坊里腿脚还好的,拿上两个布袋子装菜拎回家;腿脚不太利索的推着个小车,又运菜又当拐,稳稳当当拿回家。这画面,到底是生活到了家。

  在胡同里,小诊所和理发店都能一个电话就预约到“服务上门”。东四六条东口的理发馆由3个下岗职工经营,从2007年开业到现在,虽然大部分顾客都是老人和小孩,但却一直坚持只收5块钱的理发费。有出门不方便的老人需要理发,只消打个电话就可以把师傅请来,不出家门就能把头发打理一番。2008年10月,北京实行了对特殊老年人发放居家养老补贴的政策。六条理发馆马上就主动加入了居家养老服务商的行列,从那时开始,老人只要拿着服务券就可以到店里消费。现在,服务商的行列还在继续扩大,包括家政服务公司、餐厅等服务机构。其中餐厅的数量最多,基本每条胡同都有餐厅为老人服务。

  位于宣武区东南部的粉坊琉璃街,两侧的古国槐茂盛成荫,夏季温度要比其它街道低三四度,凉快得很。这条街中心地段有一位刘师傅,夫妇二人常年在此露天理发,且不管理什么发型只收3元钱。如今这3元理发店俨然一个“生活博物馆”,老式桃心镜,橘红的塑料布,一把剪刀,都是生活。

  还是胡同理发,有一人物不得不提,景山后街的靖奎靖大爷,今年97岁的他给人理了80多年的发,被人尊称为“理发泰斗”。靖大爷16岁从顺义来到北京城拜师傅学剃头,20岁自己开店做老板,年轻时在地安门和清华大学附近同时拥有两家店。因为手艺好,很多社会名人都找上门,包括当时的京剧名角尚小云和抗日名将傅作义。如今,靖大爷依旧骑着三轮车,每天穿梭在一条条胡同之中,登门为那些相识几十年的老主顾剃头刮脸。这群老人中有的健谈、有的沉默、有的达观、有的已是弥留。20多年时间里,靖大爷怀着一颗坦然的心,仪式般郑重地送走了400多位相伴多年的老主顾。他的故事还被拍成了纪录片,在2003年日本和戛纳电影节上都获得过大奖。

  最重要的总是生活本身。像东四那一片儿,有哪个老居民知道十四条曾有当年《今天》 诗刊的编辑部旧址呢,又或是十三条的梁启超故居、十二条的中青出版社,这些都不如小卖部、棋牌室来得实在。各式各样的生活通道,不那么打眼,却太过重要性,它是柴米油盐正常生活的有序保障,甚至,更是一种精神的安抚,仿佛只要那些小卖部、理发店、棋牌室都立着,便会让街坊们觉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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