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史对中国是奢侈的
2000万年前,埃及古猿刚刚开始向人类的漫长演化,“我们的建筑”是不存在的,“他们的建筑”也不存在。
2000年前,西汉人已经会用大型木构件建筑房屋,辉煌的皇宫内正进行新王朝建立前的权力斗争。而古罗马人维特鲁威也对罗马建筑进行了历史性的总结,提出“坚固、实用和美观”三位一体的建筑美学。
100年前,欧洲现代主义建筑开始冲击维特鲁威的教条,同时欧洲古典宫殿建筑开始广泛出现在上海、北京、天津等地,3岁的梁思成随父亲在日本过流亡生活。
10年前,伴随着商业开发的步伐,北京新兴的楼房在不断排挤四合院,城市社区大规模向四周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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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尼斯。弗兰姆普敦﹝KennethFrampton﹞的著作《现代建筑:一部批判的历史》自然不会像我追述以上的陈年旧事,因为我们的情境是如此不同。让我有点无法忍受的是,在这样一本历史书中,中国人竟然是不存在的———令人沮丧,就像我们在现代物理学、医学乃至哲学方面一样,中国人似乎总是缺席者。
我无法怪罪这位哥伦比亚大学“安乐窝里的左派”,甚至可以辩解说贝聿铭仍然富有传统的中国气质。可是宏观的历史的书写就是这样残酷:“现代建筑史”就是西方现代建筑史,或者是西方现代建筑思想和技术扩展史。1851年英国水晶宫的建造揭开了现代建筑的序幕,从构成主义到表现主义,从功能主义、国际风格到新的粗野主义、后现代主义和解构主义,他们在新技术的带动下不断自我更新,并和新的生活观念、社会力量互相影响,成为名副其实的“社会工程学”。
反观中国的现代建筑史,这是一个不断接受冲击和消极抵抗的历史。建筑师们既无法接续2000年前的传统,也没有接受现代建筑的彻底洗礼,长时间满足于平庸的设计和建造。面对眼前的混杂都市景观,我想目前完全没有必要有一本《中国现代建筑史》,因为柯布西耶或者库哈斯总是走在前面,正如我们最先进的建筑设备往往来自美国、德国和日本。弗兰姆普敦无疑注意到了这种现象,本书有所涉及的“地域主义”就是一个现代建筑扩张的侧面,虽然他之后把这个观点发挥成为“批判地域主义”,试图使现代建筑的普遍形式和不同地域的文化有所调和。
是中国直到现在还没有好的现代建筑吗?也许有,但这并不重要。在我看来,为中国数量稀少的现代建筑树碑立传还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中国现在惟一真正不可忽视的、真正富有挑战性的建筑现象只有一个:城市化,以及和城市空间扩张相伴生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上的巨大变迁,这种能量已经重新塑造了21世纪东亚乃至世界的版图,而中国建筑师的创新也依附于这种剧变带来的众多机遇。
中国新兴的都市化现象是对传统的建筑学和建筑史巨大的挑战。城乡结构的剧变、建筑的整体膨胀、都市空间的扩张和新技术的介入,都让城市经历着再定义的过程,在这个历史性的时刻,研究北京、上海和深圳的城市化进程是比任何一部建筑史的写作更为激动人心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