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风水美学考略

　　土耳其诗人纳乔姆·希克梅有句名言：“人的一生总有两样东西是永远不会忘记的，这就是母亲的面孔和城市的面貌。”
　　上个世纪８０年代中，钱学森教授首倡建立城市科学的牵头学科——城市学后，他又于９０年代初提出具有中国特色的２１世纪城市模式——山水城市的科学构想。“山水城市”是指未来的城市规划中，城市要建成一座超大型的园林，城市范围有山有水，风景优美，城市的结构符合生态学的要求，人类在这样的城市中生活将融入自然，达到“天人合一”的中国传统哲学理想境界和美学原则。从城市到农村，从宫殿到民居，从阳宅到阴宅，都存在天地人合的风水优选思想。
　　在汉文化的主体思想中，“水属阴；水性活；水性向下”。孔子曰：“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水，是人类文明的孕育者。人类古代的四大发明，可以简单地概括为四大河流文明，无论是两河流域的巴比伦文明，还是黄河流域的华夏文明，从一开始，就都与水结下了密不可分的血缘关系。
　　所有有历史的城市，也都是由河流缔造的。对于华夏文明这样以农业为主的文明体系，择水而居，更成了人们选择聚居地的第一要素。因此，在中国古代的堪舆学——风水术中，“避风找水”，也就成了中国人选择居所的第一要素。比如，在《阳宅十书》中所描述的理想居住应为：“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这里，“青龙”、“朱雀”，都体现了了近水、亲水的意向。
　　北京城南面有永定河，北面有燕山；紫禁城前有金水河，北面有景山。金水河是挖出来的，景山是堆起来的，这颇耐人寻味。古人认为东、西、南、北四方各有一神，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南方之神是朱雀，朱雀属火，所以城南必须有水，以水克火。北方之神是玄武，玄武属水，因而城北必须有山，以山压水。
据说，元朝建都北京时，元大都即是由天文学家、水利学家刘秉忠和郭守敬师徒二人会集风水名家堪舆规划的。整个城市按照“左祖右社，面朝后市”的古制建造。而风水先生们讲究山和水，其时北京山势已定，惟一的缺憾就是水流不够，于是二人引地上、地下两条水脉入京。明朝燕王朱棣选定北京为都城后，他既要用此地理之气，又要废除元代的剩余王气。当时的风水师便采用将宫殿中轴东移，使元大都宫殿原中轴落西，处于风水上的“白虎”位置，加以克煞前朝残余王气，并凿掉原中轴线上的御道盘龙石，建设人工景山。这样，新的风水格局就形成了。
　　钱学森设想的山水城市是把我国传统园林思想与整个城市结合起来，同整个城市的自然山水条件结合起来。要让每个市民生活在园林之中，而不是要市民去找园林绿地、风景名胜。建山水城市就要运用城市科学、建筑学、传统园林建造的理论和经验，运用高新技术（包括生物技术）以及群众的创造。高级的山水城市不只是利用自然地形，依山伴水，而是人造山和水。
　　北京的西北部多山，可开发面积少，应该说发展潜力不如南城等区域，但也有区域无法复制的一些特点。首先说山，京城的整体地势是北高南低，西北部上风上水，有香山、玉泉山，群山怀抱除遮挡了西北的寒流外，还蓄积了凉气。长年的监测显示，西山脚下夏季的气温要比市中心区低三四摄氏度；再说水，昆玉河、永定河、京密引水渠、万泉河、清河等京城几大水系不是发源于西北部，就是从此流过，使西北部形成了一个独特的生态气候；第三是园，颐和园、圆明园、北京植物园、香山公园、八大处公园，它们距离近得甚至都成了邻居；第四是绿，在自然植被得到最好保护的同时，海淀四季青乡的“绿谷氧吧”成为北京最大的供氧基地，西北部广大地区首先受益。
　　今天，北京的城市建设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作为一座现代化的都市，“城市风水”被赋予了崭新的含义：主要是指它有强调合理布局、与自然协调等和现代建筑学契合的地方。在天人合一、动态均衡等传统风水美学原则指导下，合理的布局、通畅的道路、优美的环境将更符合现代人的生活，也更加真正地接近了城市的本质。
　　北京城发源于永定河水系。金代都城起于莲花池，元大都更重视水脉，称水为“海”，形成“六海”，基点在后门桥，这种格局形成北京建城的基础。京城的历史变迁是围着水而变迁的，水系是生命。比如穿城而过的河流中的一个个闸门，就确保了城里雨季水不直泻，旱季有存水。整治城市水系可恢复历史命脉，有利于改善北京生态环境。
　　北京市从１９９８年开始对城市水系进行治理。首先是恢复玉泉山水系，此水系又称皇城水系，从玉泉山流经长河直入六海，体现着北京历史文化固有的内涵。现在长河已水清、岸绿、通航，什刹海等“六海”（西海、后海、前海、北海、中海、南海统称“六海”）已疏浚蓄水。干枯近２０年的莲花池也已恢复，１５公顷荡漾的碧波上莲花盛开。为此，市政府拆迁了２００多户居民，同时还恢复了后门桥风貌。北京大学侯仁之教授曾为保留莲花池位置向中央提过建议，几十年来他年年骑车、打车来看后门桥，现在元代的镇水兽终于又在后门桥出现了。老教授说：这是恢复、保护古城最基本的两件事，是真正找到了京城历史文化的根。
　　水是城市的生命之源。从古至今，北京的城市园林建设一直与城市水利建设形影相随，从古代蓟城的西湖风景区（今莲花池），到金中都的同乐园和鱼藻池，再到元大都的太液池，直至明清两朝的西苑三海、什刹海、玉渊潭和“三山五国”，以及今天的紫竹院公园、玉渊潭公园。陶然亭公园、龙潭湖公园和红领巾公园，无一不是依水而建，伴水而生，因水而活。而这些园林的存在又反过来影响了城市水系的建设和发展，赋予它以丰富的历史文化内涵和美好的园林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