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城市建设在中国落地所面临的挑战”专家对谈
左起为:唐克扬、常志刚、卡尔•哈蒙德、陈黎、迪特尔•格劳、施蒂芬•瑞沃勒、晁晨
对话背景:
伴随当今中国广泛的城市化进程出现的自然资源枯竭、河流和地下水的污染等诸多问题进行审视,期待通过交流和讨论寻求合理的解决方案:寻求真正的城市生态区域环境设计,寻找可适应于亚洲人口密集型城市化需求、符合人的尺度并满足人类城市生活质量的设计方法,并转变我们的未来城市朝向一个更高品质的方向发展。
专家介绍:
迪特尔•格劳先生(德国戴水道景观设计有限公司总裁兼首席设计师)、施蒂芬•瑞沃勒先生(德国GMP建筑设计事务所项目合伙人)、常志刚先生(中央美院建筑学院副院长)、唐克扬先生(中国人民大学艺术学院设计系副教授,知名策展人、设计师)、晁晨先生(天津市建筑设计研究院景观所所长)、卡尔•哈蒙德先生(天津施莱德照明器材有限公司市场营销总监)、陈黎女士(米亚建筑材料(昆山)有限公司市场营销总监)。
对话主题:生态城市建设在中国落地所面临的挑战
唐克扬:
今天我们面临的很多有关景观或是生态规划的问题都和目前中国大规模的城市开发和经济发展密切相关。有两种把城市发展和生态设计结合在一起的方式:第一种是生态设计可以为城市发展提供一种新的思路,创造一种新的城市发展的模式,这种结合方式是比较理想的;还有一种情况也是我们平常看到的一种现象,就是本来没有问题,我们先在城市里制造了一个问题,然后再找很多办法去解决它,解决之后说,看我们的办法很生态很绿色。
关于亲水性,我注意到一个现象,当我们找寻中国人关于亲水的文化渊源的时候似乎是找不到的,到底中国的城市发展历史中有没有亲水这个概念,我很困惑。现在,当我们在城市中做亲水空间的时候,采用的都是西方的方式和标准,比如要求水质一定要达到清洁无毒的标准等等。建筑师在面临这样的问题时,都是用解决建筑问题的方式来解决,比如安藤忠雄的水之教堂,实际上建造了一个貌似独立的水池,却是和建筑做成一体的,把水池掩藏在似乎和建筑分离的环境里。还有一点是安全的问题。这和古代人面对水资源时的问题是类似的,一方面需要水,另一方面又需要和水保持一定距离,以防洪水问题,两种需要是有些矛盾的。举个例子,国家大剧院外露天水池的修建就可能存在一定的安全隐患,因为剧院地面标高全部在水面以下,因此设计者采取了很多办法比如将水体分隔减少泄露时的流量。城市里亲水设计的品质营造,是和现代工程学的准确性联系在一起的。它不可能通过纯粹的江河湖海等自然水系来维系运营。我想强调的是,城市里的生态系统不是那种大到一定规模可以自己循环维系的真正的生态系统,而是在一定程度上要依靠人工来运营和经营的。
我们中国人的思维习惯是喜欢和谐,喜欢把自然和城市拉在一起,嫁接在一起,看上去这个“自然”很“人工”,“虽由人作,宛自天开”,但是在现代城市的条件下,这种美好的想法否可行,这是我提出的一个问题。最后我想举一个在我工作中遇到的具体例子。我认识的一位外国设计师在做湄公河水岸的工程时,提出水岸的防洪线要退后一百米,但湄公河一共能有多宽?如果两岸都退一百米,岂不是一共要退二百米,人们习惯的湄公河风光还存在吗?我想,当地的人们过去已在这里生活了上千年,我们是不是能够从当地人的生活习惯和生存智慧里面找到更好的答案来解决这类问题。
常志刚:
解决问题是第一位的。我们设计师往往在设计的时候对问题的关注不够,更多的是呈现装饰性,建筑、景观、规划的装饰性到处存在,却不去解决问题。我经常被邀请当专家去评标,建筑、规划、景观类的都去评过,评标过程中发现一个现象非常有意思。一块地,甲方能很清楚地指出这块地的问题,方案有没有解决这个问题,或者哪个方案解决得好,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我经常想,为什么甲方会指出问题,因为甲方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对问题非常清楚。
举个例子,我去一位艺术家的住宅或工作室,这个艺术家是不懂建筑设计的,或者说不是一个专业的人士,但他的工作室或住宅设计得非常好,甚至还有雨水收集,还有暖房,包括视觉等方面都设计得很好。各种材料,废木头、废石头用得非常漂亮,同时又解决了很多生态问题。去年我们请他给我们做了一个讲座,怎么以最直观的态度面对一个项目,不是从一个具备很高知识背景的角度去思考问题,而是从本质上思考问题。以一个艺术家的视角思考,好像这个问题就变得很简单,都可以被解决了。我在工艺美院经常碰到艺术家,最好的艺术家是什么样的?不单是能做出最好的造型,而是能发现问题,然后通过专业的方式去解决或去呈现、表达问题,这是最好的艺术家。
可能我们需要的是最本质、最坦诚地面对问题的态度。
卡尔•哈蒙德:
天津施莱德照明器材有限公司来自比利时,有一百年的历史,公司在中国已经有25年的历史了,也比较熟悉中国市场。我们为天津文化中心提供了天津大剧院包括景观部分的照明,我们公司的照明分三个特色:安全性,友好性即舒适性,节能即生态效果。
从安全性来说,灯光应该带给人安全的感觉,不是太亮也不是太暗;舒适上也是从灯光的颜色、照明的长度进行深化的。节能方面,我们在这个项目设计的灯光通过照明的时间长短,包括灯具的使用寿命来控制,以保证对环境影响最小。这几个方面为这个项目的生态性也做出了贡献。
陈黎:
米亚建筑材料是一家德国企业,1886年成立,至今为止也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米亚是在欧洲专注于生产研发成品线性排水系统的加工厂,我们的中国工厂在07年投产于江苏省昆山市。公司在中国也是会一如既往并且全心全意为广大的中国客户和设计师们带来德国的新的线性排水概念和良好优质的德国产品。
当今的城市一方面面临内涝问题,另一方面面临淡水资源日益短缺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如何留住雨水进行再循环和利用,如何减轻我们城市地下管道的排水压力,同时如何提高居民在雨季出行的舒适度,也应该属于城市生态建设的一部分。
迪特尔•格劳
就我个人来说,越来越发现国内的民众和业主们越来越重视室外环境的舒适度,怎么样实现环境的舒适度,怎么样评价环境的舒适度,是我们应该更多考虑的事情。
至于怎样评价一个项目的好坏,或评价一个项目能否实施,甲方已经有一套比较传统化的评价体系,我们尽可能的把我们的生态的理念传递给甲方。
怎样将生态理念或生态城市落实呢?不是某个专业可以做到的,而应该是多方面多专业的共同配合,然后共同把最好的方案呈现给甲方,说服甲方去完成生态的理念。
施蒂芬•瑞沃勒
我想说两点,一个是价值观,另外一个就是愿景。
第一点,价值观方面。在欧洲,比如哥本哈根,市民住在一个无车城,大家都用自行车,住的是低密度楼房,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很好的生活品质。我作为一个外籍设计师,搬到北京来以后,我保留以前的价值观,像其他的外籍设计师一样,我更愿意住在胡同里,可以完全感受低密度的生活,和人保持亲密的关系,很方便的使用自行车。一个城市的发展,更多的取决于人的价值观的建设,所以其实并不是说大家有车,开车出行或者住在高楼里才体现你的生活品质,其实怎么样出行方式或居住方式让人感觉快乐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我们要改变整个城市的价值观,不仅仅需要政府部门的努力,还需要从整个城市的教育体系开始。我们需要告诉学生上学的时候可以骑自行车,这并不代表家庭贫困,其实骑自行车对身体好,同时也比较节约。我也非常建议我们公司所有的同事都骑自行车上班。
第二点,愿景。虽然通过法律条文可以把很多东西规范起来,但是我们作为设计师,更希望这些价值观可以通过一种能够让人直观理解的方式表达出来。比如通过形象的图形表达,可以把印象深深地记录在人的脑海里,从而使人得到逐步的认识。
晁晨:
就生态城市落地面临的挑战而言,中国人的环境意识面临很大的挑战。在当今这种资源紧缺的条件下,一些民众还在进行资源破坏,中国民众的环境意识急需提高。建筑师、景观设计师做出的作品和项目,都需要民众的爱惜和维护。倡导国民的城市环境保护意识是非常重要的。
关于生态景观,可以从硬景、软景、水文资源几个方面来说。从风景园林的角度,就植物的栽植,植物的前期设计,植物的后期维护而言,中国面临着一个很大的问题。打一个很简单的比喻,我们都养过鱼,鱼缸的空间越大,鱼的生长就越好,鱼缸空间越小,鱼身体出现的问题就会越多。植物也是一样。很多城市大面积的栽植高密度的植物,一次成形的效果很好,但是植物的通风、养护等后期所有的问题却带给后人很多压力。人需要空间,动物需要空间,植物一样也是需要空间的,它们需要更多的阳光、水分、空气流通,从而获得更好的生长环境。
(注:对谈内容根据2013年3月举行的中欧生态区域设计论坛“城市生态区域设计——从概念到实施”对话部分节选整理。)